每個人都在看楊宗謹(jǐn),想聽他如何說。
楊宗謹(jǐn)?shù)溃骸巴醵炔皇情苑颍膊皇寝r(nóng)夫,而是書生!”
眾人大驚。
楊宗謹(jǐn)舉起自己的右手,左手指著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解釋道:“一般書生握筆都會用大拇指摁住筆桿,而中指墊著筆桿。長此以往,就會導(dǎo)致大拇指和中指略微凹下去。越是勤奮的書生,越是如此。”
王二本能的攥緊右手成拳,但這樣的無濟(jì)于事,反而不打自招。
李迪喝道:“王二把你的右手舉起來,讓我看一眼。”
王二低著頭,不肯。
李迪扭頭看向丁謂,畢竟他是這次的審判官。
丁謂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面對李迪的眼神一聲不吭,算是默認(rèn)。
李迪喝令仆人上前,將王二的右手舉起來,掰開了手,果然如楊宗謹(jǐn)所言。
“光憑這個,就敢斷言我是書生,未免太勉強(qiáng)。”王二不服氣道。
“這是自然!”楊宗謹(jǐn)笑道,“書生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那就是對‘同年’最為敏感,你還記得自己進(jìn)來時說的話嗎?”
王二回想起自己說過,不信任李諮的原因,因為李諮和李迪是同年。
按照正常的邏輯,王二應(yīng)該是說他們官官相護(hù),而不是專門強(qiáng)調(diào)兩人是同年。
同年,是指科舉考試同榜考中的人。在宋代如果是同榜進(jìn)士,以后會互相照應(yīng),形成一個新的集團(tuán),互相通婚,甚至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楊宗謹(jǐn)?shù)母赣H楊崇覺,和李迪便是同年進(jìn)士。只是因為后來種種原因,楊崇覺成為了武將。
“你還有什么話說?”丁謂問道。
再不開口,來這里的意義就沒有了。
王二長嘆一聲,承認(rèn)道:“草民的確是有意陷害楊宗謹(jǐn),全因他作惡多端,我實在看不下去。”
他這樣的申辯,已經(jīng)顯得蒼白無力。
丁謂冷聲道:“既然你已經(jīng)承認(rèn),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命自己的手下將王二押下去,移交開封府。
立時有兩個壯漢從門外閃入,將王二摁倒在地,就要往外拖。
“且慢!”楊宗謹(jǐn)喝道,“我還有話講。”
丁謂問道:“你還有什么要說?”
楊宗謹(jǐn)沉聲道:“我今天沐浴的地方是臨時起意的選擇,根本沒有固定的地點。李府這么大,王二又是怎么準(zhǔn)確找到我的地方呢?”
經(jīng)楊宗謹(jǐn)這么一說,在場都覺得奇怪。
唯有李興眼神變得充滿了恐懼,額頭直冒冷汗。
“你說呢?”楊宗謹(jǐn)扭頭看向李興,“我的貼身侍從。”
李興撲通一聲跪在李迪和丁謂面前,為自己喊冤。
李迪冷聲道:“不用再狡辯了。如果強(qiáng)辯下去,只會讓你變得更加難堪。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只管試一試。”
李興哽咽了幾下,眼神突然變得凌厲,指著楊宗謹(jǐn)罵道:“全是他屢屢欺負(fù)我,我這才不得不反抗。”
楊宗謹(jǐn)?shù)卣f道:“我以前犯下的錯成了一個筐,什么都往我身上賴!”顯然不認(rèn)可李興的撕咬。
李興冷哼一聲道:“你還記得自己那日進(jìn)府,被人帶到無人處,然后挨了一頓毒打嗎?”昂著頭,得意道:“那就是我?guī)烁傻模 ?/p>
楊宗謹(jǐn)回想起那日的情形,立馬變了臉色。
差點沒被折騰死。
換做誰,也不可能大方的當(dāng)做沒事兒人似的。
“原來是你丫的害我!”楊宗謹(jǐn)站起身就要打李興。
不料,李興突然暴起發(fā)難。左手抓住楊宗謹(jǐn)?shù)挠沂质滞螅賹⑺挠沂址词謮涸谒成希约河沂中稳缁⒆︽i住他的脖子。
不會武功的楊宗謹(jǐn),輕易的被李興制住,并成為了俘虜。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掐斷他脖子。”李興一邊威脅,一邊帶著王二往門口后退。
李迪急道:“有話好商量,不要傷了楊宗謹(jǐn)。”
李興冷笑道:“李相爺,小的要求不高。給小的一筆銀子,兩匹快馬,小的就放了楊宗謹(jǐn)。如果不肯,大不了同歸于盡。”
李迪問道:“你為什么要針對楊宗謹(jǐn)?你剛到我府上沒多久,和他無冤無仇啊!”
李興哈哈大笑道:“事至于此,我不妨實話實話。是令千金派她身邊的丫鬟秋意濃帶話給小人,讓小人設(shè)法陷害楊宗謹(jǐn)。當(dāng)然這事情不能白干,秋意濃會定期給錢。”
這樣的回答,出乎楊宗謹(jǐn)?shù)囊饬希瑓s在李迪意料之中。
丁謂反應(yīng)最快,忙道:“如此說來,這次你陷害楊宗謹(jǐn),也是受了李相千金的指使?只管說出來,本相為你做主。”
好家伙!丁謂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想好了一定大帽子預(yù)備扣在李迪頭上。
史書記載:丁謂機(jī)敏有智謀,憸狡過人,文字累數(shù)千百言,一覽輒誦。在三司,案牘繁委,吏久難解者,一言判之,眾皆釋然。
果然如此。
不料,李興不上鉤,坦然道:“不是。自從上次楊宗謹(jǐn)被陷害進(jìn)開封府,秋意濃便不讓我再繼續(xù)為之。奈何我得了大筆錢財染上了賭癮,突然斷流,手頭瞬間緊湊,不得不選擇和他人合作。”
“和誰合作?”李迪問這話時,下意識的看向丁謂。
丁謂眉頭一皺,表現(xiàn)得十分震驚的模樣。
李興笑了笑道:“我是不可能說的。”又向李迪道:“李相爺,考慮的如何?”
李迪沒有立即作答。
楊宗謹(jǐn)只覺喉嚨一痛,原來是李興稍微使了下勁兒。
“好!這筆錢,我同意給你。”李迪一抬手,管家送來一包銀兩,放在李興面前的地上。
王二撿起包袱,雙眼放光。
“馬呢?”李興依舊很冷靜。
李迪向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立即出去籌備。
過了一小會兒,管家來報說:“馬匹已經(jīng)籌備完成,現(xiàn)就放在后門。”
“李相爺果然是君子!”李興喜道,“等我?guī)е鴹钭谥?jǐn)出了城,就放了他。”
就這樣,李興押著楊宗謹(jǐn),帶著王二一路退到后門。將楊宗謹(jǐn)往馬背上一扔,飛身上馬,同王二消失在人海中。
楊宗謹(jǐn)在馬背上,被顛來簸去,骨頭都快要散架了。更神奇的是感覺到周身酸軟無力,應(yīng)該是被點了穴道。
三人就這樣一陣風(fēng)出了城。
楊宗謹(jǐn)問道:“你們已經(jīng)出城,還不打算放了我?”
李興道:“你身邊的護(hù)衛(wèi)凌寵乃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我怎么敢在靠近汴梁的地方,放了你這個護(hù)身符。”
楊宗謹(jǐn)冷笑道:“你壓根不想讓我活命吧。”
“這話說的,我可不是食言而肥的小人。”李興道。
“可是你也不是君子!”楊宗謹(jǐn)?shù)溃坝绕涫悄悻F(xiàn)在的狀態(tài),完全是我們常說的亡命之徒。”
“少廢話!再走遠(yuǎn)些,就放了你。”李興道。
又跑了一程,李興估摸著禁軍不會追上來。停住馬,翻身下馬,同時將楊宗謹(jǐn)隨手往地上一扔。
楊宗謹(jǐn)只覺自己像是一片落葉,毫無征兆的隨風(fēng)飄蕩,重重的摔在地上,腦袋嗡嗡的作響。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眼神平靜的看著李興。
李興道:“你身上被我點了穴道,一個時辰后自然解開。你就待在這里,爺要和表弟逍遙快活去了。”說完,翻身上馬。
王二卻道:“表哥不是十分痛恨楊宗謹(jǐn)嗎?為什么要他活命!”
楊宗謹(jǐn)心頭一顫,豎起耳朵聽李興怎么說。
只聽李興道:“我們的目的是要錢,而不是要人命。楊宗謹(jǐn)雖然混蛋,卻是官家御賜的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如果害了他的性命,你我真的只有亡命天涯。”
王二沉默了,悶不作聲的上馬。
楊宗謹(jǐn)心頭一寬,以為他們就要走。
卻突然聽到王二叫道:“表哥大事不好,包袱有個破洞掉了不少的銀子。”
李興大吃一驚,翻身下馬到王二馬前,打開包袱一看,分文不少。
正覺得詫異,只覺得后脊背一涼。回頭看時,只見王二手中拿著明晃晃的刀,刀尖染血。
“你……”李興萬沒想到會被自己的表弟背刺。
王二冷笑道:“表哥,對不起了。誰讓你不肯殺死楊宗謹(jǐn),少了你這個背鍋,壞了主人大事。”
楊宗謹(jǐn)全程目睹這一切,終于明白了李興為什么突然染上賭癮,原來是王二精心策劃這一切。其目的就是誘使李興殺死我,然后他再殺死李興,最后逃之夭夭。
如此精心的布局,定是出自高人之手。
那個高人是丁謂嗎?
沒等楊宗謹(jǐn)有時間細(xì)想,李興又從正面挨了一刀。帶著不甘心,轟然倒地,氣絕而亡。
王二拎著刀,直奔楊宗謹(jǐn)而來。
“你……你不會武功!”楊宗謹(jǐn)略感詫異。
“自然!”王二舉起刀,“殺你,不需要武功。”
楊宗謹(jǐn)心頭充滿了恐懼,刀尖上的血滴在臉上,那種感覺又有熱度,更有腥味。
生死交關(guān)之時,一道寒光橫空而出,震開了王二手中的匕首。
沒等王二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人從背后點了穴道,瞬間癱軟在地。
“是你!”楊宗謹(jǐn)看清來人模樣,不覺吃了一驚。
救楊宗謹(jǐn)?shù)娜擞质钦l?王二的命運又如何呢?
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