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呂夷簡和刑部的壓力,自有陳堯佐去應付。
不需要楊宗謹操心,操心也沒用。
他需要做的事情是查明真相,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李府的后花園,落葉繽紛。
楊宗謹坐在一棵大樹下面的石頭上,距離來往的丫鬟仆人都遠遠的。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波折,他太需要安靜的想一想。
李柬之等人都站在廊下,遠遠的看著楊宗謹,不走近,以免打擾到楊宗謹的思路。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背后導演了一樁樁離奇的自殺案,但是導演這些罪案的目的是什么?還不甚明確。
再就是在醉歡樓外遇到的黑衣人。以他的武功完全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一個人,何必如此大費周折的搞出這么多花樣?雖然說,可能是為了掩飾罪行,但他完全可以當著自己的面殺死秀月,為什么要等這么久?
楊宗謹背靠著大樹,百思不得其解。無意中用后腦勺碰了一下樹,就聽到樹葉嘩啦啦的作響。頓時落葉紛紛落下,像下雨一樣。
其中一片落葉飄到楊宗謹的頭頂。
楊宗謹隨手拿下來,抬頭望著背靠的這株大樹,仔細看了看樹上的葉子還很多。再瞧了瞧落葉,不禁笑了起來。
“對呀!我怎么變得這么笨!”楊宗謹哈哈的大笑,沉悶的心一下子豁然開朗。
李媗之等人見了,立馬迎了過來。
“妹夫,想到了什么?”李柬之問道。
“這個案子錯綜復雜,就像這滿樹的枯葉。但是只要觸到主桿,落葉就一片片的掉落下來。”
楊宗謹繼續道:“秀月之所以被殺是因為她掌握了秘密,但是兇手卻不肯定秀月有沒有告訴我,于是兇手急匆匆出現要殺我。但他的出現,卻給了我一條線索。”
“什么線索?”李柬之追問道。
“大舅哥還記不記得黑衣人使劍的手法?”
李柬之經過這一提醒,腦海里立刻涌現出那套劍法,頓時恍然大悟。
“對呀!我怎么忘了這套劍法,我還記得幾套招數。”李柬之撿起地上的樹枝,就要演示一遍。
楊宗謹卻阻止道:“不急。大舅哥記得就好,咱們必須要做兩件事。雖然不是同一時間進行,卻可以先后為之。”
李柬之道:“這第一件事自然是汪菀的父母,必須要查清楚。”
“對。咱們現在就去霧隱村,朱茜隨我同往。”楊宗謹說完,看向朱茜。
朱茜感激的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她雖然嘴上沒說,心里卻急得不得了。眼看著兇手就在眼前,不揪出來著實不甘。
董秋荻道:“招式上的事情,我完全可以出面呀。畢竟我的師父可是明微真人,一定能夠幫你們找到答案。”
“妙啊!”李媗之道,“我正好也可以去伏羲觀拜訪一下師叔,算是順路。”
楊宗謹認為這個做法最好,便讓李柬之當眾演練一套。
董秋荻看完這幾招,眉頭緊皺道:“難道是來自扶桑的劍法?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劍法招式,但是握劍的姿勢很像。”
李柬之道:“或許是吧。請你去伏羲觀見到明微真人的時候,告訴他,這套劍法快狠準,比我剛才演練的還要快上數倍。”
董秋荻認真的點了點頭。
事情交代完畢,旋即兵分兩路,一路是楊宗謹、李柬之和朱茜,目的是霧隱村。
而另一路是李媗之和董秋荻,當然是去伏羲觀拜訪明微真人。
楊宗謹等一行三人到霧隱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相較于上次來的時候,霧氣沒有那么大。遠遠的望去,就像是山里的一顆珍珠,點綴著,給大山帶來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到了目的地,三人下了馬,將馬拴在路邊的樹上。然后走進霧隱村,瞬間感覺得到霧氣騰騰。濕潤溫暖的風撲面而來,讓人頭有點悶。
“我上次來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現在居然有了。”楊宗謹摸了摸額頭,感覺有點呼吸困難。
“或許是因為你上次來的時候過于緊張,反而不會注意到細節方面的東西。”李柬之按住楊宗謹的肩頭,為他輸送一點內力。
楊宗謹打了個噴嚏,頓時神清氣爽。
朱茜道:“這霧氣有點怪怪的,按理說霧氣應該是聚而不散,似有似無才對。但是這里的霧氣卻很濃,完全是凝而不散,真是有點奇怪。”
楊宗謹和李柬之這才發現這個細節,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也許,對手從一開始就為我們設計好了陷阱。”楊宗謹道。
李柬之認可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在李柬之的帶路下,楊宗謹和朱茜來到了汪菀的父母家。
楊宗謹站在門口,看著院落里的物品,有一種仿佛的錯覺。
具體說來,就是好像之前見過。
“汪家在家嗎?”李柬之向院子里高聲喊道。
沒有任何回應。
“奇了怪,以前每喊必應,現在卻沒有人。”李柬之自言自語道。
“或許他們有事出門?”楊宗謹猜測道。
“如果出門的話,院子的門不會開著。”李柬之道。
就在這時,屋里響起女人的聲音:“等一下,我們來了。”
接著就看到一男一女從屋里走了出來,笑容很勉強的看著他們。
李柬之領著楊宗謹和朱茜進院子,并汪菀父母介紹了。
汪菀父親道:“多謝你們還記掛著,我的女兒,她……”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母親道:“別說這些了。貴客在這里,還是先請他們進來坐。”
汪菀父母在前帶路,楊宗謹等人進了屋。
楊宗謹在中間的位置,環顧整個房子的構造,完全和自己當日見到的一模一樣。唯獨不同的一點是桌子,發現紙條的桌子。
上次的屋里見到的是大紅漆桌,而這只是普通的黑漆桌。
李柬之和他們寒暄幾句,便扭頭看向楊宗謹。
這次唱主角的是他。
楊宗謹問道:“請問,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走完了?”
老父親嘆了口氣道:“他們認為我女兒是不潔之人,居然被鬼神帶走。連帶著咱們的村子也是不潔之村。于是紛紛搬出,再也沒有回來。”
“恕我冒昧的再問一個問題,你們村里的田在哪里?”
“田?”老父親一怔,“就在村東頭出門便是。”
“可不可以帶我去看一看?”
“這……我剛從地里回來,實在不愿走了。”
“那行。”楊宗謹笑了笑,“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只要給我指路,我們自己去。”
老父親和老母親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肯。
朱茜看他們這樣,一只手就伸到袖子里握緊了匕首。
李柬之也盯著老父親的手,只要他們敢輕舉妄動就不客氣。
屋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異常安靜。
兩老忙道:“請你們跟我們來,我帶你們去田里看一看。”
“多謝。”楊宗謹隨口回道。
汪菀父母走在前面,楊宗謹一行人都走在后面。跟著他們在霧氣騰騰的路上走,出了村東頭就看到一塊塊田都收割了,柴草整齊的堆在一旁。
“果然是勤勞的人家。”楊宗謹夸獎道。
“多謝。這下你們滿意了嗎?”老父親問道。
“嗯。那我們就告辭了。”楊宗謹抱了抱拳。
楊宗謹和李柬之、還有朱茜離開了霧隱村,騎著馬在路上走。
李柬之看周圍沒有人,終于忍不住問道:“汪菀父母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楊宗謹回道。
“夫君怎么會認為他們是真的?我剛看到他們臉上的猶豫,一看都有問題。”朱茜忍不住插話。
楊宗謹看了眼她,朱茜知道自己不該插話,低下了頭。
“你觀察很仔細,他們的確很猶豫。”楊宗謹鼓勵了一下朱茜,繼續道:“但是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手。”
“手?”朱茜回想了一下汪菀父母的手,都有一定的老繭,指甲縫隙里還有泥土。
楊宗謹揭開問題的答案:“那是一雙普通老百姓的手,可以看出真的是下地。如果是他人喬裝,不會做到這種細節的地步。”
李柬之和朱茜都點了點頭。
“這么說,你要到地里去看一看也是出于這個目的?”李柬之問道。
“只能是算一半。”
“另一半呢?”
“你們仔細想一想,那塊地有多大!汪菀父母本來是做皮貨買賣的人,真的有本事種那么多的田嗎?”
漫山遍野都是開墾出來的田地,每塊田附近的草都堆放整齊,不可能是他們兩個人能夠辦得到。
朱茜不解道:“難道是他們雇了長工?”
“這是一方面。”楊宗謹道,“我更懷疑的是村里的人根本沒走,而是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回來,我們去的時候又離開。”
李柬之整個人都呆住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仔細一想,似乎又有很多合理之處。
但是整個村居然做同一件事,細想起來似乎覺得過于荒誕。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柬之有些搞糊涂了。
“不要緊。”楊宗謹笑道,“咱們是時候見一見汪菀的未婚夫裴惲!”
而以此同時,李媗之和董秋荻也來到了伏羲觀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