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青山翠綠,一行清水湍流。
楊宗謹坐在一葉扁舟上,望著兩岸青山,耳邊不時傳來猿猴啼鳴聲,真的是十分愜意。
他這次不是出門旅游,而是奉了陛下旨意南下,前往荊襄之地的荊州出任當?shù)氐奶狳c刑獄公事,成了名副其實的提刑官。
這次和以前不同,楊宗謹并沒有攜帶家眷上路。李媗之和朱茜身懷有孕,都在汴梁城待產(chǎn)。
董秋荻則留下照顧她們。
只有楊宗謹孤身一人前往荊州江陵府任職,說起來還有些孤單。以前習慣了有她們在身邊不僅暖床,還有無與倫比的安全感。現(xiàn)在倒好,她們都留下來了,剩下他一個人前往將領(lǐng)。
他乘著一葉扁舟順江而下,轉(zhuǎn)眼抵達江陵地界。
卻看到碼頭上人潮竄涌,似乎是為了迎接某位大人物。
“老爺,你看呀!當?shù)馗咐习傩眨尤恢滥獊恚紛A道歡迎。”隨行的總管楊宗成連查證都沒有,就直接開夸。
“是嗎?”楊宗謹雖然不相信這是真的,但是內(nèi)心還是很高興的。
隨行照顧楊宗謹起居加暖床的秋意濃,卻看出不一樣:“那碼頭橫幅上寫的字好像不是歡迎老爺。”
楊宗謹聞聲抬頭看向秋意濃所指的方向,赫然寫著“歡迎林夢妮姑娘。”
“歡迎一個女人用得了這么大的排場!”楊宗謹有些咋舌,同時內(nèi)心還有點小小的嫉妒。
船家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位林夢妮姑娘乃是本地府尹林大人的千金,多才多藝,傾國傾城,引起不少人的關(guān)注。此番隨母進京歸來,自然是大受歡迎。”
“哦,原來是看中了林府尹的權(quán)勢啊!”楊宗謹還是有些酸酸的說道。
船家又問起是否在碼頭停靠?
楊宗謹直接讓他在附近水域停下來,他要好好的看一看林夢妮到底是多么漂亮的美人。
碼頭上,差役努力身體連成一線,努力讓碼頭的人不再往外面擠。以免有人不信落水,分出人手救人,又會導致用來組成人墻的人手不足。
到處擁擠吵嚷,好不熱鬧。
與之形成反差的是,在不遠處站著的楊宗謹及仆人們都十分的安靜,也不上前湊熱鬧。當然,想靠近也沒辦法。
“這可真是有意思!到底是百姓自發(fā)組建,還是林府尹刻意為之!”楊宗謹有點難以理解。
在古代官宦人家的女兒不大可能拋頭露面,林夢妮卻是大張旗鼓,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林夢妮的船隊。
楊宗謹吩咐道:“走吧,趕路要緊。”轉(zhuǎn)過身去,往府尹衙門走去。來到了江陵府的地界,作為提刑官不能不前往拜見府尹。
可當他走到一個轉(zhuǎn)彎處的時候,數(shù)匹快馬突然沖了出來。
好在楊宗謹反應迅速,匆忙一閃,跌倒在地上,不過總算勉強避開了。
而騎馬的人顯然也嚇壞了,“吁……”的數(shù)聲控制住馬。
馬蹄停了下來,一個高挑美麗的女孩從馬上跳了下來。
“哪里來的野丫頭,想殺人啊!”楊宗謹心有余悸,罵人也就不客氣。
即使面對的是這樣一位美女。
剛才也確實是危險,就差那么一點點,自己的孩子就要當沒爸的孩子。
這次倒是輪到美女楞了一下,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穿著斯文的男子,居然會對她這么說話。
美女深吸了一口氣,想到剛才畢竟是自己不對,所以還是努力的擠出一點笑容,問道:“你……你沒事吧?”
“托閣下洪福,沒被撞死,也差點沒被你嚇死。大庭廣眾之下這樣騎馬,要是撞到了人,該怎么辦!”楊宗謹了拍身上的灰塵,看也不再看美女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沒風度的男人!”美女哼了一聲,也轉(zhuǎn)身上了馬,急急忙忙的往府衙的方向趕去。
從楊宗謹?shù)热松砼月舆^,馬蹄揚起一陣塵土。
楊宗謹一怔:“這個女人該不會就是林夢妮吧?”
“您還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性。”秋意濃猜測道。
楊宗謹回頭看了眼熱鬧至極的歡迎會,心里不由得更加好奇,林夢妮到底是玩什么把戲。
秋意濃看楊宗謹不走了,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們還去拜訪林府尹嗎?”
“不去了!”
“嗯?”
“我的意思是今天不去了。剛才嚇死我了,需要緩一緩。再說我們這個時候去等于是吵架,別自找沒趣。”
楊宗成卻有不同的意見:“我們已經(jīng)到了江陵府,如果不及時看望府尹,似乎不太妥。”
“嗯?”楊宗謹回頭看了眼楊宗成,眼神里透露著一股威嚴。
嚇得楊宗成不敢言語。
就這樣,楊宗謹?shù)热水斖肀阍诔抢镫S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打算在那里住上一宿,明天再去拜訪府尹。
當晚夜黑風高,打更人一邊敲著竹梆子,一邊往前走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走著走著,就看到眼前有一個人像孤魂野鬼似的在前面飄蕩,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回應。
那人依舊往前走,像某種不可明說的生物一樣的姿勢走著,披頭散發(fā),時不時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喂,這位老兄!陽間自有陽間的法度,陰間有陰間的規(guī)矩,你別越軌啊!”打更人從懷里掏出驅(qū)邪的符咒拿在手里,一步步靠近那人。
然而那人卻仿佛沒有聽見,繼續(xù)往前走。
走著走著,當兩人距離很近的時候。
忽然!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滿臉都是血,還陰森森的說了一句:“兄臺,你剛才說的是什么。”
“媽呀!鬼啊!”打更人嚇得撒腿就跑,手里的符咒神馬的都不要了。
“喂,你別走。”男人故意叫了一聲。
打更人跑得更快了。
一拐彎,沒了人影。
“哈哈哈……”那人大笑不止。
這時,只聽有人說道:“真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舒城王文槐,王公子。”
王文槐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拿著折扇、一派斯文的儒生,拱手笑道:“能夠得到孟可、孟公子的賞識,我真是三生榮幸。”
“好說,好說!在下這點膽量不敢和王公子并肩,更讓我沒想到王公子扮鬼居然扮得有模有樣。”
“拿來吧,愿賭服輸。你說過我只要扮鬼嚇跑打更人,你就會把那本詩集送給我,讓我當成禮物送給我心目中的女神。”
“這是自然。”
孟可一手伸進袖子里,做掏東西狀。
王文槐絲毫沒有防備。
夜幕下,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王文槐倒在了血泊里,而孟可卻沒了蹤影。
江陵府尹林志遠是進士出身的儒生,治理江陵三年有余,政和人通,一直有望在年內(nèi)升遷,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此刻,他正在為自己的寶貝女兒林夢妮接風洗塵。
“女兒呀!你在來的路上有沒有見到一個二十啷當?shù)哪贻p人,身邊還帶著一群仆人,大約在十幾人左右。”林志遠問道。
“沒呀!”林夢妮脫口而出,但仔細想一想,又想起來,說道:“我在來的路上偶然遇到了一個年輕人,好像和你形容的一模一樣。”
“哦,他果然來了。”林志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說的‘他’是誰啊?好像父親很怕他似的。”林夢妮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他就是朝廷派往江陵府的提點刑獄公事,楊宗謹。也就是在京城成功破獲科場舞弊案的那位。”
“是他!”林夢妮驚得右手一松,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啦?”林志遠好奇的問道。
“沒……沒事!”林夢妮拿起筷子,給父親夾菜,心里卻在盤算著事情。
林志遠并不清楚女兒的心思,還在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他分析道:“據(jù)我的觀察,朝廷為了審核官員的業(yè)績會派人來刑獄探查。楊宗謹身份特殊,既是皇親國戚又是宰相的女婿。他的到來,對我來說,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呀!”
林夢妮安慰道:“父親,別怕。只要父親行的端,走得正,料定不會有事。倒是女兒給您惹麻煩了。”
“怎么說?”林志遠問道。
林夢妮把自己騎馬時,不小心差點撞到楊宗謹?shù)氖虑檎f了出來。
林志遠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但是他沒有責備自己的女兒,只是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好半天才停下來。
“我明天親自去見楊宗謹,希望能夠讓我們的關(guān)系緩和一下。”林志遠很無奈的說道。
就在這時,差役從外面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在林志遠的耳邊說道:“戶部員外郎王準的公子王文槐被殺了,尸體被發(fā)現(xiàn)在街道上。”
“什么!”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林志遠整個人變得呆若木雞。
“父親!”林夢妮提醒道,“事情發(fā)生了,趕緊去現(xiàn)場勘察,總比站在這里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嗯。”林志遠回過神來,領(lǐng)著一班差役就出去了。
林夢妮站在屋門口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不為所察覺的嘆了口氣,好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