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大漢,不僅沒有躲到凌寵的身后,反而上前一步。問道:“閣下為何攔住我等去路?”
“誰是楊提刑!”大漢反問眾人。
楊宗謹再上前一步,抱拳道:“正是在下。”
大漢打量了一下楊宗謹,笑道:“你可知我是誰?”
楊宗謹想都沒想,答道:“聽人說當今北武林有四絕,刀劍拳掌。劍和掌,我都親眼見過。觀閣下氣勢,非刀即拳。除此之外,我不做他想。”
這一番話,表面上沒有回答大漢的問題,其實已經是回答了。
大漢聽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大宋的楊提刑。”旋即吐露自己的身份:“在下歐陽春,人送外號‘紫髯伯’。”
楊宗謹早看出來大漢的來歷,這才會不退反進。
但聽到大漢親口承認自己是歐陽春,又覺得有些奇怪。紫髯碧眼是形容胡子和眼睛,看歐陽春的大胡子似乎與紫髯伯的名頭相差甚遠。
歐陽春看楊宗謹遲疑,笑道:“楊提刑是看在下沒有傳說中的紫髯吧?”
楊宗謹尷尬的笑了笑。
這一笑,說明了歐陽春猜測的沒錯。
但歐陽春不屑于解釋,而是道:“在下之所以突然現身相見,是想問各位有沒有見到李興。在下追他到此,就失去了蹤跡。只因前方是伏羲觀,在下不合適前往。”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到一個地方要拜山門。
像歐陽春這樣成名已久的大俠,在江湖行走尤其需要拜山門。但他不愿將事情鬧到江湖人盡皆知,因此只能暗中進行。
尋常道觀,歐陽春進也就罷了。
伏羲觀不行。
楊宗謹仔細想了想,回道:“我等也是追著李興的身影來到此處,并在伏羲觀內做客。從那之后就一直沒再見到李興,見天色已晚,只好回府。”
歐陽春自忖楊宗謹沒必要騙他,便道:“既然眾位都沒看見,在下只好找個機會親上疏離山伏羲觀。”
不容楊宗謹再說,歐陽春縱身一躍,消失在樹林之中。
一整片樹林,竟然沒有一株樹晃動一下,可見歐陽春輕功之高。
李媗之揣度歐陽春已走遠,上前對楊宗謹說道:“從歐陽春剛才的反應判斷,他應該盯上了伏羲觀。說明伏羲觀的確有問題,你以后可要小心。”
楊宗謹聽了,點頭道:“敵人還沒有露出真的意圖之前,一定會隱藏好自己。”
言外之意,就算是伏羲觀真的有問題。觀主明微真人如果沒有達到目的,是不會輕易鋌而走險傷害他。
李媗之雖然認為有道理,還是提醒道:“小心為上。別忘了明微真人可是威名赫赫,不容小覷。”
“好,我記下了。”楊宗謹心里暖暖的。
幾人沿著官道走進汴梁城,見到街上人來人往,感到莫名的心安。
這時,秦祈開口道:“幾位大哥哥、大姐姐,我要回家了,明天再見。”
楊宗謹想起秦祈的房子被封,便挽留道:“你在汴梁無親無故,房子又被封,能去哪里?不如隨我回府,同我住在一起。”
秦祈現在無依無靠,當然想去李府和楊宗謹同住。但楊宗謹也是寄人籬下,做不了主。因此躊躇不決,待在原地。
李媗之看出秦祈的心思,笑道:“李府可不是楊宗謹能做主,一切都得聽我父親的吩咐。如果你不嫌棄我家簡陋,就隨我到府上。我會代你在我父親面前說情,讓你在府上留下來。”
秦祈聞言一喜,抱拳道:“多謝。”
這下秦祈有了著落,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眾人又走路,到李府前分手。
凌寵和曾公亮各自回家,秦祈跟著楊宗謹和李媗之進李府。
到了李府前廳,見到岳父李迪。
楊宗謹向李迪說明情況,懇請李迪收留秦祈。
李迪仔細打量秦祈,同意道:“秦祈無家可歸,我當然可以收留。”命人把秦祈帶下去,好生照料。
留下楊宗謹和李媗之,自然是別有用意。
“父親,兒想去看望母親。”李媗之看出情況不妙,拔腿就跑。
“站住!”李迪一聲輕喝,嚇得李媗之又退回原地,規規矩矩的站著。
李迪看著這一對璧人,坐回主位,然后問道:“你們今天去秦懷志家探查有什么收獲?”
李媗之看了眼楊宗謹,這種事還是楊宗謹比較擅長。
楊宗謹當仁不讓的介紹了秦家地道和伏羲觀的情況,并道:“李興也在伏羲觀不見了蹤影,小婿有理由相信伏羲觀有問題。”
李迪卻不像楊宗謹那樣急著下結論,說道:“你們可知伏羲觀是什么所在?”
楊宗謹和李媗之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李迪又問道:“你們可知先帝在大中祥符年間的‘天書’之事嗎?”
天書,指的是在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真宗君臣一起搞的“天書”封祀運動。
宋真宗東巡泰山封天禪地、幸曲阜祭孔子;西至汾陰登壇祀后土、又赴亳州真源縣謁太清宮,崇道封神、大造宮觀祠廟,民間怨聲載道。
不少人認為東封西祀是宋真宗對“澶淵之盟”的滌恥洗辱,粉飾太平,以封禪迷信活動“鎮服四海、夸示外國”。
楊宗謹說完自己從歷史書上看到的這段歷史,反問李迪道:“這件事和伏羲觀有什么關系?難道……”仔細一想,猜出一二。
李迪“嗯”了一聲肯定楊宗謹的猜想,說道:“這部天書的偽造者,正是伏羲觀主明微真人。此人不僅武功高超,還和一個人關系甚為密切。”
“誰?”
“王欽若。”
楊宗謹沒想到伏羲觀這潭水這么深,聯想到疏離山的暗道。總覺得兩者之間一定存在必然的聯系,但這只是推測,不能算數。
尤其是里面還牽涉到王欽若,這個目前可能的盟友。
李迪叮囑道:“雖然一切看似平靜,但那只是暫時的。賢婿你要加快腳步,我有預料在不久將來會有一場暴風雨。”
楊宗謹叉手道:“小婿遵命。”
李迪點了點頭,瞥了眼李媗之,說道:“別太晚回去,免得你母親掛記。”
“欸。”李媗之面露笑容。
女兒的心思,李迪還看不清楚,當即離開前廳,自回內院。
楊宗謹看到李媗之的笑容,心里就輕松不少。等李迪一走,不僅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李媗之白了楊宗謹一眼,“平常看你挺聰明,別像個傻瓜似的讓人瞧不起。”
楊宗謹笑道:“我笑是因為看到你笑,若果你不笑,我也不會笑。”
“哦?我笑你就笑。”李媗之眉眼一挑,“為什么呀?”
楊宗謹沉吟一下,回道:“因為我喜歡啊。”
李媗之有種被愚弄的感覺,眼睛一瞇,右手放在腰帶上。
楊宗謹忙道:“我說的是真話,絕無半點其他的意思。”
李媗之放下手,說道:“這一天天的東走西竄,好像每件事都有聯系,又好像沒有任何聯系。”
“這正說明我們距離第一層真相,已經不遠了。”楊宗謹自信的說道。
“第一層真相?”李媗之有些疑惑。
“王相和伏羲觀有關系,李興消失在伏羲觀。伏羲觀的后山是疏離山,而山上有秦懷志家的密道口。”楊宗謹一層層剖析道,“這樣一串下來,秦懷志的死就不像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李媗之仔細聽了,點頭道:“確實如此,伏羲觀嫌疑最大。”又問道:“我們明天再去伏羲觀嗎?”
楊宗謹搖了搖頭。
李媗之不解道:“伏羲觀嫌疑最大,你為什么不去呢?”
楊宗謹笑道:“因為有人已經準備替我們踩雷。”
李媗之想起歐陽春,理解了楊宗謹話里的意思。笑道:“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還有一個消息值得深思!”
“什么消息?”
“唐門與百花殺的關系如此密切,值得關注。”
“你打算親赴蜀中唐門?我可提醒你,唐門距離此地少說有一千里。騎馬乘船一來一回,我怕八賢王等不了。”
“我從沒說過去唐門。一是唐門隱居避世,與外界隔絕,不容易找到,就算找到也不容易進去。二是唐門發生過內斗,不排除有唐門不肖弟子待在汴梁。”
“李興會出自唐門嗎?”
“沒有證據,我不好做猜測。那樣只會讓我走入思想誤區,影響我的推理。”
“這樣挺好。”
兩人又說會兒閑話。
李媗之看天色不早,就要離開前廳,回內院休息。
臨走前,李媗之回頭道:“楊宗謹雖然你的風評不是很好,但你推理的時候還是挺不錯。”笑著離開。
楊宗謹眼前一亮,聽出李媗之話里的意思。心里只覺得甜甜的,這種感覺讓他擁有無窮的力量。
興奮過后,楊宗謹也離開前廳,回自己的房間。
到的時候看秦祈已經躺在隔壁的床上睡著了,便輕腳輕手的去梳洗一頓,然后回來躺床上睡著了。
睡夢中,楊宗謹隱約聽到腳步聲。卻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在睡覺。
次日一早,宮里的太監前來傳旨,同意楊宗謹審問與寇珠有關的宮女太監。并挑出宮女太監共計四十三名,送到開封府。
楊宗謹能從他們口中問出有用的消息嗎?
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