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賬房先生捧著一個賬本來到堂上,手里的賬本通過師爺轉交到楊宗謹面前的桌案上。
裴秀娥眼睛從賬房先生上堂就一直盯著他手里的賬本,直到楊宗謹從容的翻開那個賬本,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李二夫人,根據這個賬本上面的顯示,在你手里,死者李百歲每年至少花了八千兩銀子。”楊宗謹合上賬本,“如果你不信,可以拿去一看。”
裴秀娥臉上溫婉的表情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狠戾神色:“那是我家相公自愿花在我身上,大人難道連這個也要管?”
楊宗謹笑道:“這件事,本官自然管不著。不過本官卻有另外一件事說,李二夫人愿意聽嗎?”
“請說。”裴秀娥克制住內心的不滿,裝出很禮貌的樣子。
楊宗謹一拍驚堂木:“來人,傳證人上堂。”
就見一個女大夫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衙役,明顯是押著她。
裴秀娥看到此人的時候,終于慌了神。
“民婦顧如君拜見提刑大人。”顧如君跪在堂下,眼神慌張。
“你作為大夫,治人醫病是分內之事。那么請你把實話都說出來吧,否則本官就要治你的罪。”楊宗謹說完,又拍了一下驚堂木。
顧如君也隨著楊宗謹的這一下,整個身體都跟著顫了一下。
她是真的害怕,當驚堂木聲音落下的時候,便說出了事實真相:“其實李二夫人并沒有真的懷孕,全是……是我在李二夫人的威脅下,不得已為之。”
“大人!別聽這個女人在這里胡說八道,她完全是在誣陷民女。”裴秀娥急叫。
“我絕對沒有誣陷她,”顧如君立刻從袖子里拿出一件東西,“這是李二夫人送我的東西,我都留下了。”
機靈的衙役立刻上前,從顧如君手里拿走玉扳指,轉呈到楊宗謹的面前。
楊宗謹看了一眼玉扳指,上面甚至有字樣,便道:“如果本官仔細查了上面的工匠名字,就可以知道是誰做的玉扳指。”
裴秀娥見事情到了這一地步,也不再掩飾下去,直言道:“沒錯,我的確是裝懷孕和花了相公的錢,但是我相公并不是我殺的。”
“的確不是你殺的,殺他的人,正是段侍郎的夫人鄒氏!”楊宗謹此話一出,滿屋子都驚到了。
尤其是段文慧更是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母親鄒氏,一臉的不相信。
鄒氏急叫:“大人這是誣陷,民婦是李百歲的岳母又怎么會殺害自己的女婿。”
楊宗謹冷笑道:“對呀,親岳母居然殺害自己的女婿,真是讓人不可思議。但是事實就是如此荒誕,以至于本官起初不相信,直到……”
說到這里,楊宗謹一拍驚堂木,傳府上的小廝進來問話。
小廝跪在堂下:“小奴拜見提刑大人。”
“請你說本官派你查的事情,一字不漏。”楊宗謹吩咐道。
“老爺派小人去李府段文慧身邊的丫鬟小紅家里打探,得知小紅家已經得到了一大筆的補償。給他們補償的人,竟然是段文慧的母親鄒氏。”
“然后呢?”
“從小紅父母口中得知,小紅生前留下了一包東西。”小廝正說著話,楊宗謹很配合的拿出來放在桌上。
打開那個包袱,里面竟然有一封信。
楊宗謹再打開那封信,上面寫著內容,竟然是她發現了鄒氏和裴秀娥私下接觸,而商量的內容竟然是做掉段文慧。
鄒氏起初不肯,裴秀娥居然威脅她說,如果你不想暴露段侍郎做的事情,就必須按照她說的去做。
段文慧聽到這件事,扭頭看向鄒氏,傷痛欲絕。
這時,段侍郎突然全身抽搐,嘴歪眼斜,向裴秀娥伸出手,眼神里充滿了哀求。
楊宗謹緩緩地站起來,眼神里透露著不可以思議。好像在哪里見過這種情形,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鄒氏一個箭步上前,扶著段侍郎,向裴秀娥道:“李二夫人,你答應過我,會給老爺白面!”
裴秀娥卻狂笑道:“你們連這么一件小事都辦不好,還好意思問我要東西。”說著話,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用紙包著的東西,打開,把白色的粉末都倒在了地上。
段侍郎也顧不得場合,像一條惡狗似的撲在地上,伸出舌頭舔地上的白面末。整個都像是喝水的惡狗,不帶一點不一樣。
段文慧雖然惱怒父母的無情,當真的看到父親這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上前去扶他起來。
卻被段侍郎一下推開:“滾開!你這個不孝的女兒,居然不肯認罪。害得你老子在這里受苦,啊……白面……啊……我要白面……”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父親……”段文慧完全慌了神。
鄒氏見到自己老爺是這樣,傷心到絕望的地步,對段文慧道:“女兒啊,不是為娘狠心陷害你。真的是沒有辦法啊,你的父親不小心沾上了奇怪的東西,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到這個地步。”
段文慧向后退了幾步,腦子一片空白。
就在段侍郎痛到不行的地步,楊宗謹從桌案后面噌的一下沖出來,跑到段侍郎的面前,下令道:“快……來人……用繩子綁住他。”
數名衙役帶著繩子跑了過來,將段侍郎綁住。
楊宗謹拿了毛巾塞在段侍郎的嘴里,然后命令手下打幾桶涼水,一桶接著一桶潑在段侍郎的身上。
段侍郎迷糊的心智,終于恢復了一點。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泫然淚下,不住地懺悔道:“都怪我不好,墜入了無間地獄,終于導致這個局面。”
楊宗謹見段侍郎恢復了理智,也就沒有站在那里,準備離開之際。
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了楊宗謹的身前,摟住他的脖子,一手掏出匕首抵在楊宗謹的背后。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殺了他。”裴秀娥身手矯捷,眼神里透露著殺意。
楊宗謹卻顯得十分沉著冷靜,說道:“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不要執迷不悟。”
“哼!”裴秀娥冷笑一聲,“你難道以為我是單打獨斗,如果是的話,這個權勢熏天的段侍郎會乖乖的聽我的話。”
“什么意思?”楊宗謹問道。
“你等著吧,將來會有機會見到他的。”裴秀娥說著話,往后面退著。
“站住!”
這一聲響起,滿屋子都看向說這話的人。
趙福霖從座位上緩緩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堂來。
裴秀娥第一次見到趙福霖,心里著實有些害怕,不是怕她,而是怕她身后的六扇門的高手們。
“你想怎么樣?”裴秀娥問道。
“非常簡單,放過楊宗謹,本宮放你一條生路。”趙福霖喝道。
“你覺得我會相信。”裴秀娥手里的匕首,劍尖又近了楊宗謹后背一寸。
“本宮說話算數,你馬上放人。”趙福霖再走一步,又逼近裴秀娥一點點。
裴秀娥再次退了一步。
眼看著裴秀娥退出提刑司,忽然一道暗器襲來,殺在裴秀娥的后背。
“啊!”裴秀娥一聲劇痛,眼里透露著不可思議的目光。
她或許沒想到自己的組織居然背叛了她,但是一切都已經完了。
在裴秀娥倒地的瞬間,楊宗謹一把抱住她:“殺你的人是誰?”
裴秀娥卻說不出半句話,雙手緊緊的抓著楊宗謹的衣袖,黑血從嘴里流了出來,終于沒有了呼吸。
隨著裴秀娥一死,案子也就到了該結案的時候。
楊宗謹把整個案子的卷宗全部給開封府,再和陳堯咨一起遞到仁宗皇帝的御案。
仁宗看完卷宗,說道:“段成雖然情有可原,但是暗中指揮其妻殺害李百歲,鐵證如山,判流刑。鄒氏親手殺害李百歲,判自殺。”案子審結,蓋上玉璽。
侍郎府邸內,鄒氏平靜的站在房間里,那是女兒段文慧的閨房。看著女兒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滿懷感慨。
段文慧捧著一瓶瓷瓶子裝的毒藥,走了進來:“母親,女兒來送你一程。”
鄒氏抹掉眼淚,轉過身來看著女兒:“孩子,為娘對不起。原本以為雖然讓你蒙受不白之冤,但是有我們在可以讓你生活無憂。卻沒想到最后到這個地步,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段文慧也流淚,問道:“母親,父親到底是在哪里沾上‘白面’?”
鄒氏卻不肯說出來,只道:“為娘要走,你要照顧好自己。那件事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知道,否則后患無窮。”
她從段文慧的盤子里拿起那瓶毒藥,微笑著一飲而盡。
“娘!”段文慧一把抱住倒下的鄒氏。
“孩……孩子,不要追問此事,永遠不要。”鄒氏說完,合上了眼睛。
段文慧抱著自己母親冰冷的尸體,哭得泣不成聲。
安葬了母親,段文慧把消息告訴了楊宗謹,沒有完成他的交代。
楊宗謹除了唏噓一聲,沒有追問下去。
趙福霖問道:“好像鄒氏殺害李百歲的事情有個破綻,她怎么做到悄無聲息?沒有被府上的下人們發現。”
楊宗謹道:“很簡單,跟著裴秀娥一起出來的。而這件事情,裴秀娥的丫鬟死活不肯說,直到我把小紅的事情告訴她。”
趙福霖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