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里,趙福霖獨坐在自己的屋中,望著窗外的風景。
回想起前塵往事,趙福霖內心波濤洶涌。想自己本是皇族后裔,卻陰差陽錯的成為了宮女。又因為一樁貍貓換太子的奇案,而恢復了身份。
如今,往事歷歷在目,怎不叫人心潮澎湃。
正在趙福霖思緒翻飛的時候,有人在門外道:“公主,大理國刑部尚書朱萬里、大理府府尹高舜泰在門外求見。”
趙福霖揚聲道:“你讓他們在前廳等本宮,本宮馬上就到。”
“是。”丫鬟應聲退下。
趙福霖冷靜的喝了一口桌上的茶,心里暗暗祈禱:“楊大哥,希望你們能夠找到真正的兇手,不要讓兩國因此誤會,使西南邊陲不寧。”
想到這里,趙福霖毅然決然的站起身來,昂頭走了出去。
且說人在叢林行走,不管人多人少,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何況楊宗謹像沒頭蒼蠅似的在原始叢林里亂闖,其他人也只好漫無目的跟在后面,生怕他出事。
然而李媗之她們還好,都是習武之人,尚且可以支撐。但是這群人里年齡最大的蕭萬晟卻頂不住,仿佛去了半條命。
看楊宗謹還在前面橫沖直撞,蕭萬晟終于頂不住,一屁股坐在大石頭上,大口喘著氣,叫道:“我……我說……咱們……休息一下……”
段天行也隨聲附和道:“我……我看蕭伯確實需要休息,再這么走下去,案子破不了,倒是要先搭進去一條人命。”
他早已是滿頭大汗,但是看三個女的卻氣定神閑,臉上一下子變得通紅。
董秋荻和朱茜聞言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他們,又往前看還在走的李媗之和沖在最前面的楊宗謹。
“大姐!”董秋荻叫了一聲。
李媗之聞言,一步上前一把拉住楊宗謹:“夫君,你究竟記不記得在什么地方?”
楊宗謹的記憶本就模糊,而且那天夜里漆黑一片,還下著大雨。再來尋找了半天都記不住路徑,逐漸失去了原本應該有的冷靜,在叢林里這么急亂的闖來闖去,根本就無法找到那間茅草屋的院子。
如今被李媗之這么突然的拉住,楊宗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常行為。
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楊宗謹自責道:“我怎么會變得如此的急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努力的回憶著那天夜里和段鵬飛在一起的所有細節,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是邁出的每一步。
“蕭伯……您看我夫君是不是出現后遺癥?”董秋荻看到楊宗謹一反常態的神情和舉動,有些不安的問道。
沒等蕭萬晟說話,李媗之擺手道:“我們別打攪他,讓他好好的想一想。”
蕭萬晟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坐回大石頭上,繼續休息。
朱茜則是輕腳輕手的走到楊宗謹身旁,仔細觀察他的臉色,確認的確沒有問題,這才松了口氣。
可是這一安靜,接下來每個人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趕了一夜的路,不餓都難。
段天行想著她們都是女孩子,主動開口道:“大家都有些辛苦了,不如由我去找些枯枝干柴當引火之物。”
“我隨你一起去。”朱茜也主動說道。
見不是李媗之主動說這話,段天行內心小小的失望,還是勉強的點了點頭。
朱茜和段天行一前一后,沿著可有可無的山路尋找枯枝,抱在懷里。
“為什么?你為什么愿意幫我們?”朱茜轉過身來,目光逼視著段天行。
段天行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甚至不敢正眼的看朱茜。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段天行已經敏銳察覺出朱茜對他的敵意。
經過短暫的局促不安后,段天行道:“我聽說你們中原人實行的是一妻多妾,妾的地位并不高,你為什么還要嫁給他呢?”
“‘嫁’?妾室入門,只能被稱為‘納’。”朱茜苦笑道,“坦白說,我最初是居心不良,目的是為了接近夫君,為組織辦事。”
“那么你為什么還要待下去呢?”段天行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其實這樣問,心里也有一段自己想要的答案。
朱茜道:“因為我喜歡他,所以相信他。一直跟他到現在,就是這樣的神奇。”
段天行聞言,鼓足了勇氣問道:“那么楊夫人呢?據說她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親。”
終于到了最關鍵的問題,朱茜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這也是我想告訴你的。我大姐和夫君都有孩子,彼此心里都有著對方。如果你真的對她有好感,請禮貌的放棄這段感情吧。因為……她從來都不屬于你。”
段天行一個踉蹌的后退,雖然知道了答案,但是心里還是隱隱作痛。
朱茜還要再勸,卻瞧見出現在他身后的李媗之:“大姐。”
李媗之大方的從樹后面走出來,看著發呆的段天行,沉聲道:“段公子,其實這句話應該我來說。”
段天行回過神來,尷尬的看著李媗之。想到自己不倫不類的感情,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的地步。
他正要逃,李媗之卻向前一步道:“這些事情是不能逃避,逃避的久了,反而會成為你的心魔。請你記住我剛才的話,不要再這樣下去。”
段天行似乎松了口氣,有一種釋然的超脫,微笑道:“我們出來這長時間,還是回去看一看楊宗謹吧。”
這一句話,已經表明了段天行的態度。
李媗之和朱茜抱著柴火,并肩往來時的路走了過去。
段天行緊跟在她們的身后,回到原本的位置。
然而,原本應該好端端坐在那棵榕樹下的楊宗謹,竟然不見了。
叢林里一片寂靜,只有陣陣陰冷的風吹過,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荒蕪的雜草仿佛一夜間冒了出來,遍布四周,遠處猙獰的巖石所堆積起來的山丘也仿佛搖搖欲墜,而在山丘的頂部,有一個仿佛羊頭一般的巨石。巨石之下的山前雜草中有一棟茅屋,極不協調的躺在此處。
茅屋的一側,還有一間破爛的小茅屋,但是里面卻是空蕩蕩的。茅屋的門也是敞開著的,被風一陣陣吹打,發出“啪啪”的聲音。
楊宗謹站在茅屋門口,心情沉重。不過短短的十幾天,茅屋外雜草叢生,茅屋里更是蛛網遍布,仿佛這里從來就沒有一個阿婆和一個叫段鵬飛的男子住過。
“為什么會這樣?”楊宗謹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記得是跟著段鵬飛到這里,為什么最后會是和段敏一起離開!為什么明明死的是段鵬飛又變成了段敏?”
懷揣著這些疑問,楊宗謹深吸了一口氣,踏著緩慢的步子,走進了茅屋。
茅屋里沒有一絲人的氣息。
桌子、藤椅、茶幾、木柜上全部是一層厚厚的灰塵,床鋪上也只剩下一張冰冷的木板。屋頂的四周掛著輕柔飄蕩的蜘蛛網,地上不時有一兩只叫不出名的昆蟲爬行而過。
楊宗謹用手摸了摸身邊的藤椅,那天晚上老婆婆就是坐在這張椅子上,告訴了他關于周殿青的事情。如今藤椅依舊還在床邊,甚至沒有移動過位置。
難道那晚,他們就離開了這里?
楊宗謹抬起頭,往里屋望去,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張灰白色的布簾。心里忽然一陣莫名的悲痛,那是他和段鵬飛換衣服的地方。
一想到友善的段鵬飛歡笑怒罵,如今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甚至連躺在何處都不知道。楊宗謹不由得悲從心來,微微顫抖的手撩開了布簾。
布簾后空無一物,楊宗謹悵然若失,輕輕嘆息了一聲。正準備放下布簾,退出這個房間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竟然是當日老婆婆為楊宗謹留下的畫像。
當時段鵬飛看到畫像的時候,神情頓時一變。手里的飯菜從手里滑落,碎了一地。
楊宗謹伸手拿過那幅畫像,看著畫里惟妙惟肖的周殿青和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寫求助信的人。無意中把畫卷翻了過來,卻發現原來還有一行字:冤冤相報何時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默念了一遍這句話,楊宗謹心里頓時一片駭然,手里的畫如同秋天里的落葉飄落在地上……
而在原始叢林里,李媗之、朱茜和段天行卻是相顧茫然,居然不見董秋荻和蕭萬晟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董秋荻和蕭萬晟用水壺裝著水回來了。
他們看到李媗之等三人,又看了眼原本應該坐著楊宗謹的位置卻空無一人,頓時一顆心沉入谷底。
“楊宗謹!”段天行大聲的呼喊了一聲。
“不用叫了,他走了。”李媗之蹲下來,看著前面被腳踩斷的枯枝。
“難道……出事了?”朱茜心頭一緊。
李媗之很肯定的說道:“不會,四周除了夫君的腳印,沒有其他人的。”
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看過去,果然有一段路的枯枝被踩斷了,再往前走的路就是一片灌木叢。
蕭萬晟猜測道:“這小子應該不是故意跑走的,多半是他的記憶一閃即逝,所以這才恍恍惚惚的跑了出去。”
“那現在怎么辦?”段天行問道。
“不用擔心,除了治病救人,追蹤捕獵也難不倒我!”蕭萬晟笑道。
眾人聞言,精神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