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崇的事情敗露,孫牧云撲通一聲跪在楊宗謹的面前,請求他饒命。
也不用楊宗謹問,他把一切都招了。
原來黃崇找到了他,并讓他幫忙弄虛作假,說是腳受了傷。報酬是事成之后,給他一筆不菲的銀子。
楊宗謹聽罷,扭頭看向黃崇:“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黃崇垂頭喪氣:“我無話可說。但是我沒有殺郭榮,當時我的確是潛了進來。但是沒想到剛說了幾句話,郭榮就倒在了地上。而我正要動手的時候,就感覺腦后一疼,暈倒在了地上。”
聽到這番言論,燕駿不干了。
他認為黃崇是在推卸責任:“你好大膽子,居然還敢狡辯。不是你是誰?說,你為什么要殺郭榮!又是怎么下的手。”
“我說了,不是我殺的郭榮。”黃崇也有些動怒。
“不是你?那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郭榮的房間?”燕駿緊接著問道。
“我……”黃崇無法為自己辯白。
燕駿得意的笑道:“你無話可說了吧。”
黃崇只“哼”了一聲,沒有再吭聲。
楊宗謹卻道:“我相信,你沒殺郭榮。”
現場眾人,除了趙福霖提前知道,都大吃一驚。
黃崇也吃驚的抬頭看向楊宗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樣想。
楊宗謹道:“原因也很簡單,如果你是深思熟慮的話,為了降低被發現的風險會選擇不讓郭榮和我見面。但是你那么做了,所以殺郭榮是臨時起意,就很難做到完美的殺人現場。”
“大人猜得沒錯,我的確是臨時起意,之所以動了心思,完全是因為他的錢。”黃崇撂得很干脆。
“你真的見到了他的銀子?”
“沒有。但是我看他的包袱鼓鼓的,就猜到了他帶了不少的錢。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他的銀子堆里還有一本書,昭明文選。”
“昭明文選?在你手里!”
“我當時看到了銀子,而郭榮已經死了,就帶著包袱走了。并沒有太在意,然后就沒看到了。”
什么!聽完他的供述,楊宗謹和趙福霖都驚了。
王飚更是眼前一亮,接著暗下來。
“你是怎么做到沒被發現?”楊宗謹震驚之余,問出了自己比較好奇的問題。
“我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早就掌握了望月客棧的規律,然后利用他們巡房的間隙來找的郭榮。等他們走了之后,我才開門離開。”黃崇很平靜。
“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么郭榮會死?”
“想過。但是當時我心里害怕,壓根沒多想。事后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兇手是想讓我做替罪羔羊。”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和楊宗謹推測的一樣。
在這個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他動手殺了郭榮,嫁禍給黃崇,然后假扮成客棧伙計魚目混珠,最后金蟬脫殼。
真是個高明的王八蛋。
既然黃崇對自己企圖殺害郭榮的事實供認不諱,他和幫兇孫牧云也就被衙役們帶了下去,關押在大牢。
他們一走,燕駿不解道:“黃崇家境殷實,會為了區區數百兩銀子動手殺人?”
“這就要問王節度使了……”楊宗謹看向王飚。
但王飚卻在發呆,似乎沒聽見他們的對話。
趙福霖輕輕地咳嗽一聲,王飚這才回過神來:“你們說了什么?”
“我們想問你,黃崇為什么要殺郭榮?”楊宗謹重復一遍燕駿剛才的話,略微改變了詞,但是意思是一樣的。
“不知道……”王飚愣愣地說了句,然后意識到自己亂說,便設法補救:“我的意思是黃崇據說有個女兒,小名叫慧珠。據說慧珠和郭榮情投意合,但是黃崇不同意。后來慧珠莫名去世,郭榮也憤而離開。”
因情殺人,理由似乎更充分。
楊宗謹不好猜測,只好道:“等完全弄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再去審問一下黃崇,或許能夠得到答案。”
“啊?”王飚失聲。
“怎么啦?”楊宗謹奇怪的看著王飚。
“沒……沒事……是我失禮了。”王飚心不在焉。
這副樣子被趙福霖看在眼里,記在心上。
此事表面上告一段落,但楊宗謹知道真兇還在逍遙法外。
他決定親自去驗尸,為此案進一步取得證據。
本案一剛開始,他是嫌疑人不能觸碰尸體。但是現在他的嫌疑洗干凈,自然沒人能夠阻攔他。
楊宗謹回到府衙,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仵作房。在那里換了套行頭,全副武裝的走進驗尸房,檢查郭榮的尸體。
仵作吳仲秋揭開蓋在郭榮尸體上的白布,已經出現尸斑的郭榮遺體,出現在眼前。
楊宗謹彎下腰,臉部湊到郭榮的頸部,仔細觀察一陣,發現了一個問題。
“大人,發現了什么?”吳仲秋看楊宗謹臉色不對,緊張的問道。
“死者并不是兇手故意亂捅,而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楊宗謹長吁了一口氣。
“意外?”
“沒有錯。你來看這里……”楊宗謹指著最深的刀口,“這一刀很明顯是比其他刀更深一些,而且傷到了大動脈。這說明兇手當時是想一刀結果郭榮,卻沒有想到郭榮并沒有事。”
“哦……”吳仲秋恍然大悟,心里也開始惶惶不安。
他驗的尸,居然疏忽了這么大的紕漏。換做是誰,都會像他一樣不安。
楊宗謹倒是沒有責怪他,而是繼續道:“當這一刀下去,兇手發現他沒死干凈,就照著他的脖子給了十幾下。純粹是臨時起意,改變了原來的設想。”
什么!吳仲秋徹底的驚了。
原來如此,并不是捅了十幾刀之后,才往外噴的血,而是捅了一刀深的,然后血開始噴濺。而血本來噴濺在地板上,已經構成了完美的痕跡。但是出了問題,于是改了方式方法。
兇手的心理素質太強了,完全是處變不驚。
而郭榮不喊不叫,則是因為他被切割到了動脈,體內的血大量流失,致使他出于昏迷狀態,已經永遠無法喊出來了。
那么他留下的字,就不是他揭穿兇手的暗號,而是兇手自己留下來的。
楊宗謹想到這里,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出于追查真兇的目的,楊宗謹來到大牢,提審黃崇。
黃崇一臉平靜的從大牢里走到提審室,目光平靜的看著楊宗謹。
“你沒有對我說實話!”楊宗謹道。
“是的。有些話,不好當面說。”黃崇很平靜的說道。
“你現在肯說嗎?”
“大人,再來找我,肯定是發現了問題。”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就不繞彎子。”楊宗謹眼神一凜,“你為什么殺郭榮?”
“因為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慧珠,是他害死的?”
“沒錯。他本來想娶我女兒,但是我不同意。原因也很簡單,他的父母簡直是我見過最吝嗇的人,還神神叨叨的。后來他的父母都死了,真是天意啊。”
“他的父母神神叨叨?”
“是啊,每天神經兮兮的害怕這害怕那。明明很有錢,卻相當的低調。最后,天意收了他。”
楊宗謹默默的聽著,意外的發現一個問題。
黃崇的講述到這里為止,還完全沒什么感情。
淡,只是淡淡的描述。
那種淡淡的感覺,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過,楊宗謹還是把重點放在破案上。
“你為什么相信是他殺了你的女兒?”楊宗謹又問。
此時,黃崇情緒開始有了明顯的波動:“他剛開始還算規矩的來求親,說如果我肯把女兒嫁給他,他愿意把一筆寶藏送給我。哼!他還以為這套對我有用,其實沒用。”
楊宗謹明白了,郭榮說的應該是昭明文選里的梁元帝寶藏。
但楊宗謹不會說出來,只道:“這樣不是挺好嗎?”
“我不在乎。當時就斷然拒絕了他,把他趕出來我的府邸。沒想到這小子膽肥,居然要帶我女兒私奔。”
“你是怎么知道的?”
“慧珠的丫鬟無意中發現的,偷偷告訴了我。”
“你是怎么處理?”
“當然是呵斥她一頓,然后把她看嚴一點。但是,當天晚上我女兒就不見了,第二天被發現死在了野外。摔在山里,面容全毀,只有身上佩戴的玉佩能隱約認出她來。”
說到這里,黃崇已經是滿眼含淚。
但楊宗謹卻發現一個問題,掉到山崖下,面容全毀,玉佩是怎么完好無損的。
按下心頭的不解,楊宗謹問道:“你懷疑是郭榮殺了她,郭榮承認嗎?還是只是你猜測的。”
“我本想問他,結果他卻已經早早的離開了潁州。據說身上有傷,想來是為了拉住我的女兒受的傷吧,但這不足以彌補他的過錯。”
“那么你為什么之前不報仇,現在突然想起報仇。”
“我的確是臨時想起。那天郭榮見到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還把自己帶來的紋銀給我,當做是我女兒慧珠的補償。被我趕了出來,但是沒有想要殺他。”
“你這么恨他,為什么還要把他引見給我?”
“因為他一旦靠近你,引起你的注意,他的往事就會‘保不住’。”
楊宗謹大吃一驚,原來黃崇是起了這樣的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