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既然“活了”,不入朝見駕是說不過去的。
何況楊宗謹本身也想借這個機會,好好的在眾人面前表演一番。讓人發現他不是楊宗謹的“破綻”,進而釣魚上鉤。
然而,他穿好朝服剛要出門,就聽到門外傳來亂哄哄的聲音。
李柬之快步過去,站在前廳前的院子門口朝外面張望。
院門外來了幾個人,吵吵嚷嚷地要進來,李旺和楊宗成正在攔他們。
李柬之轉身說道:“妹妹,好像要出事兒。”他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說道:“是咱們家的遠房堂叔。”
李媗之一聽,生硬地說:“不見!”
楊宗謹卻笑道:“挺有意思的。我昨天剛在呂公綽面前‘暴露’身份,這位遠房堂叔就來。”
李媗之不同意見:“這幫‘實在’親戚,平日里極少往來,今天卻突然到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楊宗謹笑道:“那現在就更不能轟他們走了。他們本來目的是打探消息,我當然得讓他們遂愿。”
李媗之馬上反應過來:“你是打算在他們面前‘暴露’疑點嗎?讓他們回去告訴呂府的人。”
門外一陣喧鬧。
估摸著堂叔等人氣哼哼地沖進府邸,直奔正廳而來。
李媗之知道已經無法挽回了,轉身就走,要下去攔他們。
楊宗謹跟在她后面,叨嘮著:“他們不見到我,是不可能走的。”
李媗之擔心地問:“你要怎么做?提前告訴我,讓我心里有底。”
“虛虛實實,我這次就來個‘實在’的。他們的分量不夠,腦子也不好使,不好把握‘暴露’的力度。”
“好,咱們這就去見一見他們。”
李柬之跑了過來,和他們匯合,一起來到正廳前面院子的門口。
見堂叔等親戚就闖了進來,一個個氣勢洶洶。
李柬之和李媗之兄妹一見他們,笑臉相迎上前招呼。
親戚們有人面面相覷,有人驚喜,大家慌里慌張的互相打招呼。
楊宗謹站著不動,讓兄妹倆應付這件事。
等他們客套完,楊宗謹客套:“沒到外面去迎堂叔,讓您挑理了。”
堂叔上下打量楊宗謹,臉上掛著驚奇:“豈敢,豈敢,楊提刑身子骨不舒坦,能跟我見上一面,我這心里就踏實了。”
“堂叔,我聽您這話……怎么不對味兒啊?”楊宗謹問。
堂叔有些不好意思,他女兒搶著說:“汴梁城里都在傳,說楊兄染病回不來啦,還說你……掉江里了,你說這些人都揣著什么心思啊!”
楊宗謹追問:“妹妹還聽說什么啦?”
“那就多了。李夫人,還有人說,楊大哥跟一個娘們兒私奔。你說這些人的嘴,缺死德啦。”
李媗之跟她開玩笑:“還用得著私奔,有本事,他都領回府里,我替他養著。反正他也有三個夫人,我不在乎多一個。”
大家聞聽,哄笑起來。
楊宗謹見氣氛緩和了不少,便招呼大家到正廳里坐下。然后沖李旺和楊宗成招了招手,他們安排丫鬟端著托盤過來,一人端上一杯茶。
堂叔向楊宗謹打聽:“楊提刑,聽外面謠傳,望興村的瘟疫鬧得很兇,是有這回事兒嗎?”
“可不是嘛。”楊宗謹點頭,“整個村子死的死、逃的逃,都幾乎空村。我帶著一家人只好繞道走,結果不慎落了水,吃好幾口,死里逃生啊。”
堂叔“啊”了一聲,警惕的看著楊宗謹:“你怎么知道村里空啦?”
楊宗謹笑了:“別較真,我只是說個大概。我又不敢進村,生怕耽誤了入宮面圣的時間,沒想到遭人暗算。得虧我會游泳,這才大難不死啊。”
堂叔“哦”了一聲,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堂叔一家來的正是時候,我正要入宮,就遇到了你們。”楊宗謹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朝服,看上去特別的合身。
堂叔什么都懂了。
他坐不住了:“楊提刑,你和李夫人都好,我就放心了。天也不早了,我們的路還遠,趕著回去了。”
楊宗謹虛情假意地說:“吃了飯再走吧。”
眾人異口同聲:“不吃了,不吃了。”他們忙不迭地往外擁。
李柬之、李媗之和楊宗謹同時起身,微笑著送他們出去。
等他們走遠,楊宗謹朝楊宗成使了個眼色。
楊宗成立刻偷偷的追了出去。
吃晚飯的時候,楊宗成匆匆地從外面趕回來。
他向楊宗謹匯報,自己一路跟蹤堂叔,竟然看到堂叔鬼鬼祟祟地鉆進了呂府。
楊宗謹點頭:“果然不出所料,是呂公綽指使他來的,呂家父子對我起疑心了。”
李媗之非常氣憤:“這算什么親戚!我李家還沒有敗,他們就等不及賣友求榮。”
李迪倒是看得很開,他笑道:“丫頭,何必為這種人動氣。再說,沒有他們,我們恐怕還不能順利傳遞虛虛實實的消息。”
聽到這話,李媗之心里好受一些。
楊宗謹故意轉移話題:“你們猜,他們會怎么商量今天的事呢?”
李柬之笑道:“還能說什么,繼續試探唄。下面,就是你的大戲啦。”
“嗯。”楊宗謹笑了。
夜里,一個大胡子青年和沒胡子青年潛入呂府的院子,他們躲在角落里,觀察院子里的動靜。
正當兩人準備行動的時候,一名女仆提著燈籠引著呂公綽夫人匆匆而來,他們趕緊閃身躲進陰影里。
等呂公綽夫人過去后,大胡子青年剛一露面,又與一位男仆打了個照面,男仆嚇了一跳,扔掉了手中的茶壺,他剛要喊,沒胡子青年從背后一把將其鎖喉,短刀捅進他的胸膛。
沒胡子青年把他拖進了陰暗處。
兩個人溜到了客廳外的窗戶下,向里面偷窺,竟然看到呂夷簡和兒子呂公綽正在密謀。
呂公綽游說父親:“楊宗謹肯定有問題,不過是因為遠房親戚關系有點遠,沒辦法看清楚而已。”
呂夷簡非常的猶豫:“萬一他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做這么多事,豈不是徒勞而已。”
“只是‘徒勞’,又不會對我們有什么損失。”
“是嗎?你可曾想過,我們會引起對方的不滿,導致雙方的關系不睦。”
“從李迪進京開始,仇恨的種子就已經種了下來。這是斗爭,你死我活的。”
呂夷簡深吸了一口氣,老實說,他不想走到現在這一步。
但是看情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大胡子青年和沒胡子青年把頭縮了回來,大胡子青年手里握著鋒利的短刀,眼中充滿仇恨:“這回可逮著了,老賊就在里面,我們沖進去……”
他抽出腰刀,剛要起身,被沒胡子青年一把拽住。
“他們人多勢眾,別冒險。”沒胡子青年掏出一個袖箭,憤憤地道:“咱們就來個暗中下手,把他們一窩端了。”
呂夷簡和呂公綽父子商量的正認真,突然聽到嗖的一聲,下意識的就地一滾。
地上,三枚毒針釘著。
呂夷簡大呼:“有刺客。”
兩青年沒想到自己的偷襲沒成功,咒罵了一句:“王八蛋!”接著聽到傳出呂公綽的喊聲:“刺客……,快來人哪……有刺客……”
他們實在無奈,轉身便逃。院子各處亮起了燈,仆人們沖了出來。
呂公綽從房間里跑出來,大叫:“有刺客!搜!快搜!”
男仆看到了兩青年,喊道:“他們在那邊,在那邊。”
呂公綽帶著仆人追了過去。
大胡子青年回手甩出一把短刀,打倒了一個仆人。但是,又沖上來了三個仆人,他們手里拿著鋼刀,張牙舞爪。
兩人有些慌亂,拼命逃竄,最后竟跑到了一個死墻角。
大胡子抬頭望了望圍墻,著急地說:“這么高的墻怎么出去啊。”
沒胡子青年也傻了:“剛才進來的地兒,不是這兒。”
這時,仆人們追了過來。見他們跑到了死墻角,樂開了花。
兩人只好沿著墻根邊躲邊逃。
忽然,一條繩索從墻外飄了進來。
大胡子一驚:“這是什么?”
沒胡子答道:“管它呢,快上。”
兩個人拉著繩子爬上了墻,跳到了墻外。
呂公綽等人追了過來,只看到已經收到墻頭上的繩索。呂公綽喊道:“外面有人接應,拿梯子,趕緊去拿梯子!”
兩人落地后,救他們的人也從墻頭上跳了下來,他把繩索往身上一披。
大胡子青年驚疑:“你是誰?”
那人小聲道:“別啰唆,趕緊走!”
三個人消失在黑暗中。
呂府的家丁們追出去,追了整整半夜,始終沒找到刺殺呂夷簡和呂公綽的兇手,只好沿路返回。
呂夷簡此時完全沒有了睡意,他手里掂著那三枚毒箭,心中無限感慨:“殺手真是無處不在,不過天不滅我,讓殺手選擇了有聲響的暗器。”
管家又把從仆人身上拔下來的腰刀,呈在他面前:“一定是李府派人來報復。”
呂夷簡搖頭:“李迪居然刺殺朝廷要員,想都不可能的事,也只有你信。”
“那會是誰呢?”
“應該還是上回那伙人,血煞幫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