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茂密大樹上,飄然落下一名黑紗蒙面的女子。身姿輕盈,宛如翩然而至的蝴蝶。
楊宗謹認出來人,竟是明微真人的弟子蒙面女。
她也看到了楊宗謹,眼神里閃過一抹亮色,旋即消失。
蕭笑一步來到楊宗謹面前,擋住蒙面女的視線,叫道:“你個女娃別對我兄弟癡心妄想,他可是名草有主。”
蒙面女眉頭微皺,說道:“人言前輩性情乖張,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蕭笑冷哼一聲道:“我老人家就是這樣的我行我素,你有本事打我呀。”
“晚輩自知以晚輩微末的武功,不足以對抗前輩。因此只好請前輩和晚輩的幾位師兄過招,以證武道。”蒙面女話剛說完,從她身后的樹林里一涌而出八個面相兇惡的男子。
這八個人個個身材魁梧,眼神里迸發出殺氣。各自手里拿著一口大刀,一看都是走的以剛克柔的路子。
蕭笑以輕功和點穴手法見長,其實就是講究身法靈活。騰挪閃躍,避敵鋒芒,然后一招制敵。
但對手似乎是看穿了蕭笑的路數,竟派來八個練外家橫練功夫的弟子,以至剛克柔,就算不能殺死蕭笑,也足以把他困住。
何況此時的蕭笑剛解開百花殺的毒,實力大減。
那么他們的目標,不言而喻了。
蕭笑低聲道:“兄弟,大哥只怕保護不了你。你趕緊趁他們圍攻我的時候,撒腿就跑。跑的越快越好,被追上就悲哀了。”
楊宗謹心里早就有了決斷,低聲問道:“我走了之后,你呢?”
“不用管我,他們想殺我,還差點意思。只要明微真人不親自前來,我就有把握脫逃。”蕭笑勸道,“逃得越快越好,明白嗎?”
楊宗謹點了點頭,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蕭笑猛然往前一跳,叫囂道:“我老人家縱橫南武林至今幾十年,還沒被人這樣欺負過。今天就用你們來,祭奠我的血。”
話音未落,蕭笑手掌運勁。
八名男子以為蕭笑要殺了過來,個個擺出姿勢,抱元提勁,如臨大敵。
突然,蕭笑回身一掌,拍在楊宗謹的身上,把他一掌拍飛出去。
楊宗謹只覺自己像是一顆被拋出的石頭,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撲通一聲掉落在河里。
咕嚕嚕……咕嚕嚕……
楊宗謹接連喝了幾口河水,然后不管不顧的向自己認為的前方游去。大約過了幾分鐘,終于憋不住氣,從水里鉆了出來。
“啊,好涼爽。”楊宗謹摸了一把臉上的河水,剛睜開眼睛。卻看到眼前的河面上,站著一個人,竟是蒙面女。
踏水無痕,輕盈如河里的一片樹葉,隨水起起伏伏。又如天上明月,哪管你濤生云滅,我自星漢在天。
楊宗謹回頭一看,只見岸上蕭笑被八人圍攻,雖然戰的艱難,卻不落下風。
還沒等楊宗謹看夠,就被蒙面女用手拎著背后的衣領,縱身飛出。朝著與蕭笑所在位置完全不同的方向,一大片蘆葦蕩里飛了下去。
楊宗謹還沒體驗完飛天的感覺,就被像扔沙包似的重重的扔在地上。周圍蘆葦隨風擺動,在楊宗謹的眼中,蒙面女的臉龐也在蘆葦蕩里時隱時現。
“幾日不見,想不到你的武功又好了許多。”楊宗謹危急關頭,還有心情聊天。
蒙面女輕哼一聲,問道:“你打算怎樣死?”
楊宗謹淡淡地說道:“反正都是死,再好看也是那樣。不如給我個痛快,省卻許多煩惱。”
蒙面女反唇相譏:“喲,幾日不見,想不到你對死的態度又淡了許多。”
楊宗謹只冷哼一聲,不搭理她。
蒙面女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第一個死。”
楊宗謹聽到這話,立馬沒了剛才的鎮定。驚道:“你們首要的目標竟然是殺蕭笑前輩。”
“喲,你猜出來了。”蒙面女話里毫無意外感,仿佛早知道楊宗謹猜得出來。
楊宗謹不理會蒙面女的挖苦,追問道:“你們為什么要追殺蕭笑前輩?”
蒙面女微笑的看著楊宗謹,仿佛沒有回答的意思。
楊宗謹激道:“我好歹是要死的人,起碼讓我死的明明白白。”
蒙面女道:“你聽說過南人北人沒有?”
“男人?”楊宗謹道,“我不就是嘛。背人,男人除了背女人還背誰?”
蒙面女一陣無語:“南人不是男子的男,而是南方的南。北人不是背人,而是北方的北。”
楊宗謹尷尬的笑了笑,下意識的摸了摸后腦勺。
“你說南方人和北方人就好了,干嘛說得這么簡略。”楊宗謹吐槽道。
蒙面女沒好氣的說道:“是你思想齷齪,想什么都能扯到男女之事,當然會曲解錯我的意思。”
楊宗謹無言以對。
蒙面女繼續道:“太祖在世時,立下石碑,上面寫著‘南人不得坐吾此堂’。后來被人不知道搬到哪里去,無人追究。朝野上下,江湖內外,南人和北人如同涇河和渭河那樣分明。”
“都是大宋臣民,干嘛分得這么清楚。”楊宗謹不解的問道。
蒙面女道:“自古以來都是北方一統南方,或者南北割據。豈是一句都是大宋臣民就能解決的事情。”
原來“地域黑”也是自古以來啊!
楊宗謹算是長了見識。
蒙面女道:“還告訴你一件事丁謂、王欽若、林特、陳彭年、劉承珪被世人私下里并稱‘五鬼’,而他們清一色是南人。這是在朝堂,而在江湖上北武林和南武林并立,北方有四絕,南方就有四怪。”
楊宗謹眉頭一皺,說道:“難怪王欽若和丁謂雖然政見不同,卻沒有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王欽若雖然有心取丁謂而代之,卻沒有和李相合力的打算。”
“正是。”蒙面女笑道,“這下你明白了我們為什么要殺蕭笑了吧。”
楊宗謹冷哼一聲:“果然是沆瀣一氣,王欽若為你們在朝中張目,傍上權勢正盛的太后。而你們則幫他做事,順便借他的勢力清理南武林的高手。”
蒙面女道:“只要利益相同,其他都無所謂。什么南南北北,大宋都一統天下多少年,早該讓武林也歸于統一。”
“歸于誰的一統?”楊宗謹譏笑道,“難道是你們的滄瀾劍派。”
蒙面女卻選擇不回答。
這時,隔著江聽到蕭笑一聲慘叫。
楊宗謹以為蕭笑要死了,掙扎著想起身看一眼,卻被蒙面女伸手點住穴道。
身子一軟倒在蒙面女的腳下,動彈不得。
“你殺了我吧!”楊宗謹冷聲道,“反正是一死,我也弄明白了一些事,你趕緊動手吧。”
蒙面女卻笑道:“不,你留著更有用處。”
忽然,江對面響起數聲慘叫。
蒙面女二話不說,一手拎起楊宗謹從蘆葦蕩里飛了出來。施展絕妙的輕功,腳點著蕩起層層漣漪的水面,來到河對岸。
楊宗謹在半空中,就清楚的看到蕭笑面前站著一個手握雙槍的中年男子。身材清瘦,長著倒三角臉,臉上留著山羊胡。眼神閃爍,看不出正邪。
再看蕭笑,捂著心口,臉色潮紅。顯然是經過一番激斗,氣血翻涌所致。嘴角流出一絲的血,料是受傷不輕。若不是那雙槍的男人及時趕到,恐怕小命真要交代在這里。
最后看蒙面女這一方,八個男子倒了三個,另外五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雖然還圍著拿雙槍的男子,給人感覺反而是被他包圍了。
就在此時,蒙面女拎著楊宗謹出現,啪的一聲扔在了地上。
沒等楊宗謹叫出聲,就發現自己的脖子被人用劍抵住了。劍尖距離脖子,估計一分的距離都沒有。
因為楊宗謹明顯感受到劍尖的冷芒,那么的真切,嚇得不敢喘氣。
蕭笑道:“好你個明微真人,原來打的是這樣算盤。明知道我不會為了救小兄弟而殺你們,你們就留下了他。”
蒙面女得意道:“這叫留后手,讓前輩見笑了。”
“好說好說!”蕭笑也不多說廢話,“你們放了我兄弟,我讓你們離開。”
蒙面女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蕭笑身前的拿雙槍的男子,似乎是在詢問他的意見。畢竟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他不發話,誰敢放人。
雙槍男子道:“看在我師兄的面子上,饒你們一命。”雙槍插回背后,好似唱京劇背后插的旗子,那樣的展開。
蒙面女眼神示意男子們先走,等他們抬著同伴的尸身離開,這才緩緩的挪動遠離楊宗謹,直到逃出安全距離,縱身一躍飛走了。
蕭笑隨手用指頭一彈,嗖的一聲楊宗謹的身上的穴道就被無形的內力解開。
楊宗謹得到解脫,喜道:“多謝前輩。還有前輩的師弟,多謝。”就要作揖。
自稱蕭笑師弟的雙槍男子,追問道:“你是楊宗謹?”
“正是在下。”楊宗謹略感意外,“想不到您也知道我的大名。”
那人冷眼相對。
楊宗謹嚼出味道不對,驚道:“前輩從哪里知道我的大名,莫非是……”
話沒說完,就感到一道宏大的掌勁襲來,整個人都好像被定在那里,竟然來不及反應。
欲知蕭笑的師弟為什么要對楊宗謹下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