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王府東跨院的某個房間里,楊宗謹半坐半躺在床上。在他的床邊的地上,刺啦刺啦的冒著熱氣。
那是藥碗打碎造成的結果。
而給楊宗謹送藥的人,也被王府親兵給團團圍住。生怕那人狗急跳墻,來一個魚死網破,傷害到楊宗謹。
秦祈嚇得站起身來,叫道:“這藥里放的是劇毒,好狠毒!”
送藥的人乃是襄陽王的親信。
他聽了,立馬辯解道:“在下絕對沒有傷害楊提刑的意思,真的不是在下。”
已經嚇得言語錯亂,邏輯混亂。
親兵首領喝道:“此人意圖傷害楊提刑,將他拿下。”
“慢著!”楊宗謹沉聲道,“容我問他幾個問題。”
親信撲通一聲跪下,抱拳懇求道:“楊提刑求你明察秋毫,我真的是被冤枉。”
楊宗謹從容道:“你回答我的問題,我自會想辦法幫你洗脫嫌疑。”
親信連聲稱是。
楊宗謹問道:“抓藥期間,你可曾眼神挪開半點?”
親信道:“絕對沒有。我是盯著抓藥的人,一下子都不敢挪開眼睛。”
楊宗謹又問道:“那么熬藥的時候呢?”
親信想都沒想肯定的回答:“也沒有。我是王爺的部下,王爺待我恩重如山,甚至親自前來關心熬藥的情況。我怎敢挪開一眼,違背王爺的意思。”
楊宗謹點了點頭,寬慰他道:“你且委屈一日,容我去查看一番。”
“多謝。”親信磕了個頭,然后被王府親兵押了下去。
楊宗謹變得沉默不語。
秦祈也不敢打擾。
就這樣僵持著。
直到襄陽王聞訊趕來,看到眼前這一切,忙問秦祈原因。
秦祈把這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襄陽王,并請他做主。
襄陽王怒道:“好個韓讓,竟然投靠敵人給楊宗謹投毒。等我把他抓出來,好好的問一下他,看他到底有沒有良心。”抬腿要走。
楊宗謹卻叫住襄陽王:“韓讓并不是真正的兇手。”
襄陽王聞言一怔:“他不是兇手?”
楊宗謹笑道:“他的確不是兇手!”語氣十分的肯定。
襄陽王轉過身來,看著楊宗謹,忙問道:“莫非你已經查出誰是兇手。”
楊宗謹點了點頭。
“你難道有分身術,都沒去現場就知道誰是兇手。”襄陽王不只是夸獎,還是揶揄楊宗謹,臉上流露出古怪的笑容。
“兇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楊宗謹只是微微一笑。
屋里只有楊宗謹、襄陽王和秦祈。
秦祈忙道:“我寸步不離,怎么可能下毒。”
襄陽王冷哼一聲,說道:“難得是本王要對你不利,這邏輯說不通啊。”
楊宗謹道:“王爺有意試一試我的推案手段,故意親自下毒。”
襄陽王面色不改,冷笑道:“你說話要講證據,不然本王視你為污蔑本王,那可就鬧得不愉快。”
楊宗謹道:“如果王爺不是親自下毒,那么腰間玉佩就不會起霧。”
襄陽王聽了下意識的看下腰間懸掛的玉佩,果然上面一層水漬。
在古代,無論是皇族還是貴族,亦或者是地方豪強,都有胸前佩玉的習慣,那是身份的象征。地位越高,佩戴的玉佩就越大。
楊宗謹解釋道:“藥罐雖然熱氣騰騰,只要不用靠太近是不會遇到起霧。只有特別靠近,然后站著裝作若無事的投毒。水蒸氣就會撲到玉佩上面遇冷凝固,從而形成少量的水漬和痕跡。”
襄陽王從腰間解下玉佩放在桌上,一臉的微笑。
楊宗謹繼續道:“襄陽王本是心思縝密之人,斷不會給我留下這樣的把柄。一來是因為緊張事態的發展,二來是存心給我留下破綻。”
襄陽王雙掌一擊,喜道:“楊提刑果然心細如發,能看出本王的心思。”大方地承認了自己干的事。
楊宗謹道:“就是不知道襄陽王為什么要試探?”
襄陽王笑道:“你心里很清楚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如果我不確定你的手段,斷不能讓你和秀玲見面。”突然眼神一凜,語氣沉重:“那將會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楊宗謹臉色瞬間凝重。
秦祈看了看楊宗謹,又看襄陽王,隱約覺得這里面的事情蠻大。
他正要開口,卻聽楊宗謹道:“秦祈你去給我再熬藥,并且請王府親兵把韓讓放了出來。”
襄陽王都還沒說怎么處置韓讓,楊宗謹就替他做了決定。
秦祈不敢動,看向襄陽王。
襄陽王微笑地點頭。
秦祈這才離開。
襄陽王等秦祈走后,小聲問道:“你為什么不肯告訴他這些事?他雖然只有十二歲,這件事畢竟他是當事人。”
楊宗謹嘆道:“十二歲的少年,正是大好年華。卷進這些事里,我于心不忍。還是再等一等吧。”
襄陽王感慨道:“你果然是個慈悲心腸的人,這點本王很欣賞。”
楊宗謹道:“眼下有兩件事要做,丁謂沒有做到,王爺一定要做到。”
“什么事?只管吩咐。”襄陽王道。
“第一,無論如何一定要抓住李興,在北俠歐陽春之前。”楊宗謹道。
“歐陽春曾經保護你,卻為什么要在他之前?”襄陽王問道。
楊宗謹解釋道:“歐陽春恩怨分明,救我是為了他自己的事情,抓李興是為了完成李相的囑托。這兩者并不沖突。”
襄陽王點頭答應。
楊宗謹又道:“第二件事,務必想方設法盯住一處地方。”在襄陽王的手面上寫了一個地名。
襄陽王再次點頭。
那個地方,楊宗謹懷疑很久。認為極有可能是躲在暗處的唐門余孽的聚集地,不然有些事解釋不通。如果要探查個究竟,非得一流的高手不可。
此時,秦祈捧著藥碗來了。
韓讓也跟在他身后。
秦祈把藥碗放在桌上,向楊宗謹道:“韓讓一定要來感謝兄長的營救之恩,所以我把他帶來了。”
楊宗謹笑了笑,讓秦祈請他進來。
韓讓彎著腰快步進屋,先向襄陽王行禮問安,又向楊宗謹跪謝相救之恩。
楊宗謹請他起來。
韓讓不肯。
楊宗謹便看向襄陽王,只有王爺的命令有用。
襄陽王抬手道:“你起來吧。”
韓讓這才站了起來。
襄陽王吩咐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地方。你轉告你的親弟韓詞,讓他務必小心探查。”
韓讓應了一聲“是”,弓著身走到近前。
襄陽王在他耳邊說出地名,并叮囑了一些細節。
韓讓頻頻點頭,說道:“屬下一定讓舍弟誓死完成,絕不辜負襄陽王所托。”退了出去。
楊宗謹感慨道:“這人對你真的忠心耿耿。”
襄陽王道:“他和他的弟弟從小都是孤兒,過了幾年乞討的日子。本王路過時偶遇他們和一群野狗搶食,把他們救了下來。好心收留,授以武藝。”
楊宗謹又感慨道:“王爺真是仁義。”
襄陽王聞言一怔,捋須大笑。
秦祈看他們聊得差不多,便把藥端了過來。
襄陽王聞到這股嗆人的藥味,竟下意識的避開。然后道:“本王不打擾你喝藥,先告辭。”抬腿就走。
楊宗謹從秦祈手里接過藥碗,看著黑乎乎的湯藥,皺眉道:“秦祈你給我懂點甜的東西來,我再一口喝下去。”
“欸。”秦祈起身去廚房,拿點甜點。
回來的時候,卻見楊宗謹一臉的痛苦色,碗里的湯藥已經喝完了。
楊宗謹見到他,急叫:“快把吃的,拿過來。”
秦祈忙把甜品端了過來,交給楊宗謹。
楊宗謹一手拿著盤子,一手大把的抓著吃。
秦祈拿起藥碗看了好幾眼,確實喝得一滴都不剩。
楊宗謹吃過甜品,因消化的緣故,昏昏欲睡。便往床上一躺,睡了過去。
醒來時,竟已經是第二天。
秦祈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到楊宗謹醒來,高興道:“兄長真能睡,竟然睡到第二天。身體好些沒?”
楊宗謹笑道:“神清氣爽,一切都好起來了。”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秦祈道:“剛才襄陽王派人來說,尚宮秀玲已經在排隊,準備離開皇宮去錦繡坊探親。”
楊宗謹點頭道:“那我也收拾一下,就去吧。”
秦祈道:“我想和兄長一起前往,不知道可不可以。”
楊宗謹摸了摸秦祈的頭,說道:“你這樣的年紀應該在王府學四書五經,而不是和我出去查案。先皇曾說過‘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不要辜負了大好時光。”
秦祈不依:“可我喜歡查案,不喜歡讀書。查案,我就特別精神。讀書,我就覺得打瞌睡。”
楊宗謹哈哈大笑:“讀書本來就是一件苦差事,從來都不會覺得快樂。但你要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讀書,就比如查案。如果你沒有深厚的功底,永遠無法理解簡單的起霧的原因。”
秦祈聽了這話,只得悻悻地道:“好吧,我在府里等你回來。”
楊宗謹微笑的點頭。
不久之后,楊宗謹穿戴整齊出門。
這次陪他前往錦繡坊的人,正是韓讓。
短短幾天的時間,保護楊宗謹的人就換了三撥。以小見大,可見上面的斗爭何等激烈。
那么楊宗謹能不能從秀玲口中問出什么呢?
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