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問李媗之,入宮的時候第一個要去拜見的人是誰?
李媗之道:“當然是你的姑姑楊太妃。”
楊宗謹卻搖頭道:“我與她雖是姑侄關系,卻是君臣。我如果進宮就拜見,恐怕要惹出朝臣非議。還是不去為好,一切都以查案為主。”
李媗之看楊宗謹如此堅持,也只好作罷。
三日后,圣旨下來。
楊宗謹除了得到出入宮禁自由的特許,還得到了一面小金牌。金牌上面寫著兩個斗大的字“免死”,便是傳說中的免死金牌。
其實并非真的免死,而是說元載出入宮禁自由,可以免除死罪。
在古代宮禁十分的森嚴,尤其是越來越完備的宮禁制度,讓不少妄想的事情都變成只是妄想。
楊宗謹身穿官服,腰間佩戴免死金牌,與李媗之和凌寵一道抵達皇宮門口。
因凌寵沒有出入宮禁自由的特許,只能在宮門外候著。
楊宗謹則是和李媗之徑直入內,第一站就是宮女福霖的住處。而太后似乎不放心楊宗謹,還派了一個姓花的太監陪伴在他們的左右。
御花園里,福霖正和其他宮女一道在采花,估計是把花瓣揉成粉末,制作胭脂。
“福霖~”楊宗謹輕喚一聲她的名字。
提起這個名字,楊宗謹總是會想起某位皇帝的名字,諧音好像也是福霖。
難道真就是帶著福氣降生的孩子?
福霖聽到有人喚她,回頭看竟然是楊宗謹,大吃一驚:“你怎么入宮?”
楊宗謹晃了晃手中的免死金牌,不言而喻。
福霖恍然大悟,露出笑容。
因招待楊宗謹的需要,福霖把事情交給其他小姐妹幫忙。安排好一切,她領著楊宗謹和李媗之在御花園一些無傷大雅的地方散步。
楊宗謹借這個機會,順便把茶樓掌柜、秀玲被抓和寇珠之死說了。
福霖聽了之后,皺眉道:“尚宮似乎不是那樣的人,她和寇珠姐姐關系極好。很難相信她會干出嫁禍于人的事情。”
楊宗謹道:“感情可能是流于表面,畢竟有些人有些事讓尚宮不得不為之。”
“或許如此吧。”福霖也不強行爭辯,“只是尚宮在寇珠姐姐去世前和去世后都沒有離開過太后的寢殿,這點我可以作證。難道她有分身法,可以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楊宗謹和李媗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可以肯定?”楊宗謹追問道。
“當然。當時我就在尚宮的身后一直跟著她,沒有片刻的分開。”福霖道。
楊宗謹信得過福霖的為人,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妙。如果真是如福霖所說,那么秀玲為什么要主動承認是她殺害了寇珠呢?
這就是人人對后宮諱莫如深的結果,導致楊宗謹獲得信息不全。直到現在,發現一個自己忽視的大漏洞。
如果秀玲真的殺害了寇珠后,再把寇珠的尸身移動。那么現場一定會有拖行的痕跡,而楊宗謹現場勘測的時候卻沒有這個痕跡。
“真是失誤!”楊宗謹一拍腦門,后悔不迭。
李媗之安慰道:“這不能全怪你,福霖一直待在后宮,你又沒機會見她。”
楊宗謹嘆道:“你不用安慰我,是我的錯啊。”
福霖卻懷疑道:“可是尚宮為什么要主動認罪呢?”
楊宗謹立馬想到襄陽王,那條理由還是成立。就是借著寇珠的死大做文章,試圖否認官家的繼位合法性。
但這樣的猜測,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不好說出口。
就在這時,郭槐來了。
“福霖,誰讓你和外人說話?還帶他們到此地!”郭槐當著楊宗謹的面,對福霖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福霖唯唯諾諾的全部應了下來。
楊宗謹看不過去,就要開口幫腔。卻被李媗之拉住衣角,示意他不要出面。
郭槐在訓斥福霖時,一只眼睛瞄著楊宗謹,見他被李媗之拉住。冷冷的“哼”一聲,然后說道:“這里可是內廷,不是外面的市井。不要以為得到出入宮禁自由,就真的到處亂竄。”
等把話說完,郭槐帶著宮女太監飄然離去。
福霖道:“我剛被郭公公說了一頓,要是再不走就麻煩了。”就要告辭。
楊宗謹很理解她的處境,只問道:“你可知宸妃娘娘的冷宮在何處?”
福霖忙道:“我曾為宸妃娘娘送過幾次飯,知道她就在一間偏殿。你們根據我給的名字,打聽就知道。”匆忙在李媗之的手心寫了兩個字,然后匆忙離去。
楊宗謹和李媗之目送著她離開,心里不由得為她擔心。
兩人回過頭來,楊宗謹問起福霖在李媗之手中寫了什么字?
李媗之道:“乃是長生殿!”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這是杜甫著名的詩句,下一句是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如果真的是真宗皇帝下詔貶宸妃到長生殿終生幽禁,那么真宗對宸妃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只怕無人能夠說清楚。
楊宗謹和李媗之一路問太監,都嚇得搖頭說不知。直到遇到一個年輕的太監,給他們指了路。
他們這才到了長生殿,但是走近一看,簡直感覺不是皇宮應有的地方。
明媚的陽光下,只見巍峨的長生殿前雜草叢生,到處都是蜘蛛網。每一道門都有半扇門垮了,東倒西歪。
令人奇怪的是凡是太監和宮女路過,都選擇繞路而行。里面也沒人出來,仿佛一切沒人居住。
楊宗謹和李媗之對視一眼,要進去一探究竟。剛邁出第一只腳,就見到郭槐及時現身。
郭槐道:“咱家說過,這里乃是內廷。可不是市井之地,任由你隨便出入。此殿所住之人乃是前朝妃子,非爾等能靠近。”
楊宗謹道:“依照禮制,前朝妃嬪要么出家在寺,要么居住在別院。不知這里面的人犯了什么罪,被貶到冷宮居住。”
郭槐眼神一凜,說道:“我說楊宗謹啊,你到底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這里面住著誰,你會真的不知道?”
楊宗謹叉手道:“在下實在不知!”
郭槐意識到楊宗謹可能在故意套他的話,冷聲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不該出現在這里。還不速退,以免咱家一紙訴狀把你告到太后面前。到那時別說你,就連李相也吃不了兜著走。”
面對郭槐的威脅,楊宗謹不為所動。但想著沒必要此時和郭槐發生沖突,于是向郭槐叉手,正要和李媗之離開。
忽然,殿內傳來聲音:“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音調凄涼,宛如鬼泣。聲嘶力竭,語不成調。
楊宗謹一聽,心道:“這是當年司馬相如為陳阿嬌所作《長門賦》,難道殿里的宸妃也是有冤難訴?”
還沒想完,卻見屋里沖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見到楊宗謹時,哈哈大笑。全無半點形象,瘋瘋癲癲。
郭槐指著太監們,喝道:“你們愣著干什么,還不把她拉回去。”
太監們得令一擁而上,將蓬頭垢面的婦人強行往里面拉。
但是那婦人不肯乖乖就范,同太監們廝打在一起。
太監們或許是估計婦人的身份特殊,都不敢用全力。被婦人一個個推翻在地,四仰八叉甚是滑稽。
婦人倚著門框哈哈大笑,盡顯癲狂之色。突然又冷靜下來,念道:“心憑噫而不舒兮,邪氣壯而攻中。”念到一半,又捂著嘴大笑。
眾太監起身,只把婦人圍住。
郭槐很是生氣,叫道:“你們還不把她抬進殿內,不然你們都要受罰!”
太監們這才合力,硬是用抬的方式把婦人抬進了長生殿。
郭槐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瞄了眼楊宗謹和李媗之,卻見他們面色未改。心頭疑云凝結,想不透原因。
楊宗謹叉手道:“在下先行告辭。”說完,帶著李媗之快步離開了長生殿。
路上,李媗之低聲問道:“你覺得宸妃是不是真的瘋了?”
楊宗謹道:“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但是我們必須盡快離開此地。要是被觀賞私下見前朝妃子的罪名,那可是大罪。”
李媗之認為有道理。
兩人一陣風到了宮門口附近,正要出去。
卻聽身后有人喝道:“你們真是大膽!”
唬得楊宗謹身體一顫,回頭看說話之人竟是八賢王。
八賢王道:“宮廷重地,如無必要不可以這樣的走路。只有在官家召見時,才可以這樣走路。否則的話,你們會被視為在內廷做了錯事。”
楊宗謹知道自己犯了忌諱,忙謝道:“如果沒有王爺及時提醒,只怕我們要在宮門口被禁軍攔住。到那時可就麻煩了。”
八賢王微微一笑道:“些許幫忙,不足掛齒。你們要好好的徹查此事,但是不可以像上次那樣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楊宗謹和李媗之對視一眼,都心里在想:“八賢王所指出格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
八賢王也不給他們提示,笑著拱了拱手告辭。
楊宗謹和李媗之離開了皇宮,匯合了凌寵一起先回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