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瀑,自九天垂落,將整個青云宗外門籠罩在一片肅殺的威嚴之中。
那古老而悠長的鐘鳴,更像是敲在每一個人心頭的喪鐘,無論是義憤填膺的弟子,還是面如死灰的蕭無極,都在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感到自身的渺小。
執律堂,宗門最高裁決之地,終于被驚動了。
數道流光從主峰飛下,為首者是一名須發皆白、身穿玄色法袍的元嬰長老,他的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是淡漠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那塊刻滿罪證的殘碑之上。
“所有涉事人員,帶回執律堂,入問心鏡!”
聲音不大,卻蘊含著不容置喙的法旨。
執法弟子迅速上前,靈力鎖鏈“嘩啦”作響,將林玄一、蕭無-極,乃至面無人色的李掌柜等人一一鎖拿。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敬畏地看著林玄一被押解而去。
只是這一次,他們眼中再無半分輕蔑,只剩下混雜著擔憂、欽佩與期待的復雜情緒。
執律堂深處,是一間空曠冰冷的石室。
室內別無他物,只有中央懸浮著一面古樸的銅鏡,鏡面光滑如水,卻不起任何波瀾,正是青云宗鎮宗法寶之一的“問心鏡”。
傳聞此鏡能映照人心,辨真偽,斷虛妄,在其面前,任何謊言都將無所遁形。
林玄一被押至鏡前,靈力鎖鏈被解開,但三股磅礴如山的元嬰神識,已將他牢牢鎖定。
主審席上,端坐著三名元嬰期長老,皆是宗門內活了數百年的老怪物,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能看透人的靈魂。
居中的玄袍長老,正是方才帶隊之人,他十指交叉,冷冷地注視著林玄一,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林玄一,你在萬象拍會之上,自稱‘九天謫仙’,可有仙籍可查?師承何處?”
他一開口,便直指核心!
這個問題極其歹毒。
若答有,便是欺瞞宗門;若答無,那之前的一切行為,包括一吼傷金丹,都成了妖言惑眾的鐵證。
林玄一低垂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沉默不語,仿佛被這陣仗嚇傻了。
主審長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正欲再度施壓。
就在此時,林玄一猛地抬起了頭!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癲狂刺耳的笑聲在密閉的石室中轟然炸響,他臉上的怯懦與緊張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而偏執的瘋狂!
他的眼神不再是清澈,而是一片混沌的血紅,仿佛藏著尸山血海。
“砰!”他一掌重重拍在身前的玄鐵案上,對著三位元嬰長老怒目而視,嘶吼道:“仙籍?我乃斬盡天下偽君子、屠遍世間假道學的魔劍之主!我的劍,便是我的仙籍!爾等腐朽之輩,也配查我根腳?!”
那股子從骨子里透出的狂傲與暴戾,竟讓三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元嬰長老都心頭一凜!
這氣勢……絕非一個煉氣弟子能偽裝出來的!
然而,話音剛落,林玄一的身體卻猛地一顫,整個人劇烈抽搐起來。
他臉上的癲狂之色如潮水般褪去,瞬間變得煞白,眼中血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恐與茫然。
“不……不是我……我沒有……”他像是溺水之人,雙手在空中亂抓,身體蜷縮成一團,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大人饒命!我……我只是想好好學劍……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們,別殺我……”
那凄慘無助的模樣,與方才的癲狂魔主判若兩人,看得三位長老面面相覷,眉頭緊鎖。
【系統提示:‘演技疊加’ ‘角色殘留效應’觸發!
‘癲狂劍客’與‘悲情抗爭者’人格切換,迷惑度82%!】
“這……”左側的長老忍不住傳音道,“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是心神失常,走火入魔了?”
“不對!”右側的長老眼神凝重,“你看問心鏡,鏡面雖有波動,卻并未顯現出‘謊言’的赤色。這說明,他說每一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主審長老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這世上,只有兩種人能騙過問心鏡。
一是修為通天,能以**力扭曲法則的大能。
二,便是真正的瘋子。
這小子,究竟是瘋是詐?
還是說……他體內真的寄宿著不同的‘存在’?
與此同時,青云宗,蕭家祖祠禁地。
蕭寒的身影如一道鬼魅,悄無聲息地避開了所有守衛。
他手中緊緊攥著那枚林玄一給他的玉簡,那是他父親的遺物拓本,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指引。
根據玉簡中隱藏的線索,他找到了祠堂深處一間塵封已久的密室。
推開石門的剎那,一股腐朽與死寂的氣息撲面而來。
密室中央,一具枯骨盤膝而坐,早已沒了生機。
蕭寒一眼便認出,那是父親的佩劍與衣物。
他顫抖著上前,將父親遺留下的那枚家主玉佩,輕輕按在了枯骨身前的一個凹槽內。
“咔嚓——”
血脈封印應聲而解,一道微弱的靈光從枯骨懷中亮起。
蕭寒伸手探入,取出了一封用防水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信箋。
展開信紙,觸目驚心的血色字跡映入眼簾!
“吾弟蕭無極,狼子野心!為求魔門‘長生血丹’,竟篡改我《寒淵劍譜》核心劍訣,引魔氣淬體!吾察其劣跡,反被其聯合魔門余孽暗算,囚于此地!兄奪我位,囚我妻兒,只為將我蕭家一脈,徹底淪為邪道鷹犬!”
“《寒淵劍譜》最后三頁,非是殘篇,而是他勾結魔門的通敵鐵證!寒兒,若見此信,速逃!莫要復仇!!”
“轟!”
蕭寒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渾身血液都在瞬間凍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族叔蕭無極對那三頁劍譜如此看重!
那根本不是什么絕學,而是他與魔門交易的罪證!
自己身上的血脈禁制,父親的離奇失蹤,母親的郁郁而終……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都有了血淋淋的答案!
滔天的恨意與悲憤沖垮了他的理智,他正欲抓起血書與枯骨懷中的劍譜殘頁沖出禁地,將真相昭告天下!
就在此時,“咻”的一聲銳響!
一道微不可查的傳音劍符竟從墻壁的縫隙中激射而出,精準地懸停在他面前。
符紙無火自燃,林玄一那略帶急促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小心!他們在鏡室動用了‘真言鎖魂咒’!先別動,等我信號!”
竟是林玄一提前用“謫仙劍客”殘留的劍意,在坊市混亂中悄悄打入蕭家外墻的一道后手!
執律堂鏡室內。
“既然你不說,那便讓老夫來幫你‘想起來’!”
主審長老終于失去了耐心,他并指如劍,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道詭異的黑色符文憑空生成,如鎖鏈般纏繞向林玄一的眉心。
“真言鎖魂咒!”
此咒霸道無比,能強行剝離修士識海中的記憶與謊言,過程如同靈魂被寸寸撕裂!
“啊——!”
林玄一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額角青筋根根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正要被強行從**中扯出來!
劇痛之下,他幾乎要放棄抵抗!
但就在意識即將崩潰的瞬間,穿越前看過的一門心理學選修課內容,如閃電般劃過腦海:“多重人格障礙患者在不同人格切換時,心率、呼吸、腦電波等生理指標均會發生顯著改變,如同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對!我可以演!連身體一起演!
“系統!”他用意念狂吼,“調用‘角色殘留’!模擬‘謫仙劍客’的傲然體態!‘悲情弟子’的急促呼吸!‘癲狂劍客’的瞳孔震顫節奏!給我融合!”
【系統緊急提示:高階扮演指令確認!
正在模擬多重人格生理體征……模擬成功!
正在欺騙法則波動!】
在三位長老驚駭的目光中,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林玄一的身體明明在劇烈顫抖,呼吸卻時而急促如牛、時而平緩如淵;他的瞳孔時而瘋狂收縮,時而又恢復悲憫的清明;甚至他身上肌肉的緊繃狀態,都在以一種毫無規律的頻率瘋狂切換!
纏繞在他身上的“真言鎖魂咒”符文,仿佛遇到了一個無法識別的怪物,黑光忽明忽暗,竟遲遲無法深入他的識海核心!
“怎么可能?!”主審長老失聲驚呼,“此子竟能以肉身抵抗真言咒?他的神魂……到底是什么東西?莫非……他真是某位大能轉世,神魂自帶法則庇護?!”
就在執律堂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之時!
“轟——!”
禁地石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一道白衣身影攜著滔天的悲憤與殺意,如離弦之箭般破空而至,瞬間出現在執律堂外!
“弟子蕭寒,有家族叛逆、宗門巨奸之鐵證,請執律堂長老明鑒!”
他單膝跪地,雙手高高捧著那封血書與劍譜殘頁,聲音嘶啞,卻響徹云霄!
全場嘩然!
蕭無極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嘶吼道:“栽贓!一派胡言!這是偽造的!”
“是不是偽造,一驗便知!”主審長老大手一揮,血書與殘頁已然飛入他手中。
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血書之上,血書瞬間金光大放,一道與蕭寒父親極其相似的虛影一閃而逝!
這是血脈印記的共鳴,絕無可能作偽!
再看那劍譜殘頁,其中隱藏的逆行劍訣,其路數與魔門臭名昭著的《幽冥十三斬》竟有七分吻合!
鐵證如山!
“蕭無極!”主審長老聲如寒冰,眼中殺機畢露,“你涉嫌勾結邪道、殘害同族、壓榨弟子、篡改傳承,罪大惡極!來人,廢其修為,打入玄冰地牢,聽候發落!”
“是!”
兩條閃爍著雷光的執法鎖鏈呼嘯而出,瞬間洞穿了蕭無極的琵琶骨。
“啊!!”蕭無極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修為如潮水般泄去。
他目眥欲裂,死死盯著那個緩緩從鏡室中走出的青衫少年,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林玄一……你……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災星!!你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
風波暫息。
林玄一走出執律堂,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腳步虛浮地扶住了門框。
這場交鋒,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
【叮!
主線任務“一鳴驚人”完成度91%!
評價:完美!
獎勵結算中……】
【恭喜宿主,永久獲得被動天賦——初級劍心共鳴(可模糊感知方圓百丈內所有劍修的劍意波動與情緒狀態)!】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股被窺探的感覺陡然從心底升起。
那不是元嬰長老的神識,而是一種更加高遠、更加冰冷、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審視。
他豁然抬頭。
萬里無云的高空之上,云層邊緣,一名素衣女子正靜靜佇立,遺世獨立。
她的眉心,一點璀璨的銀輝若隱若現,流轉著玄奧的法則氣息。
正是奉命下界,前來調查“異常天機”的天道監察使,蘇清影。
她手中的因果羅盤,此刻正劇烈地震顫著,指針瘋狂地指向下方的林玄一。
“他的情緒軌跡……從悲憤、到癲狂、再到無辜……每一段都完美無缺,卻又像是精心編排的劇目。”蘇清影低聲自語,眉頭微蹙,“可這個世界的因果線上,不該存在這個‘劇本’的作者。”
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注視,下方的林玄一忽然咧嘴一笑,對著天空的方向,竟是學著凡間戲臺上的伶人,遙遙地、極為夸張地行了一個謝幕禮。
蘇清影清冷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一笑,不像挑釁,更不像示威。
倒像是……一個演員在落幕后,對著唯一的知音,俏皮地眨了眨眼。
風波的余燼尚未完全散去,但新的火焰已在醞釀。
三日后,曾經混亂的外門坊市廢墟之上,一個屬于勝利者的新秩序,正悄然建立。
而它的宣告,將由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