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搖箏臉上的笑容一僵,直接被這話干懵了:“什么新歡?”
見她一臉茫然不似作偽,陸硯辭心里那點憋悶,奇異的消散了一絲絲,但面上依舊端著那副矜貴冷傲的架子:“你不是都讓凝墨去查了么?還說讓他事無巨細。”
沈搖箏眨了眨眼,愣了兩秒,隨即恍然大悟:“你說阿清?”
“我瞧那小崽子機靈,是個明白人,想把他收做心腹,往后幫我盯著點墨韻書局的事,所以才讓凝墨幫我查查底細,看能不能精準拿捏一下。”
說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你生氣……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因為我叫凝墨去幫我辦了件事?不是,陸硯辭,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
“……”
陸硯辭一聽這話,胸腔里那股橫沖直撞的郁氣,瞬間泄了大半。
她不是看上那個豆芽菜,只是想收為己用?
原是這樣。
心底某個角落莫名松了口氣,可幾乎同時,一股名為“尷尬”的情緒又涌了上來。
那他剛才那通邪火……豈不是發得毫無道理?
顯得他好像,格外在意似的?
……
他怎么可能在意?!
咳、是了,他一定是因為沈搖箏未經允許就用了他的人,所以才氣成這樣。
思及此,陸硯辭趕忙假咳了一聲:“……如你所言,凝墨是我的近身侍衛,職責是護衛王府安全、處理要務,豈能……隨便讓你使喚去查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時無異:“下不為例。”
沈搖箏看著他這副明明已經不氣了,卻還要硬端著的別扭模樣,十分無語。
她懶得再跟他計較“小氣”的問題,目光隨意一掃,落在了剛才被李府醫慌亂間遺落在桌上的那張“溫補”方子上。
鹿茸、肉蓯蓉、巴戟天……
嘶?
沈搖箏眉梢一挑,猛地扭回頭,看向正飄忽著眼神,不知尋思什么的陸硯辭,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復雜的表情:“陸硯辭,你虛啊?”
陸硯辭:“???”
陸硯辭直接被這句靈魂拷問砸得大腦一片空白,俊美的臉上表情瞬間凝固,他哪里虛了?!
他好得很!
陸硯辭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一張臉憋得一陣青一陣白,想要厲聲否認,可話到了嘴邊,看著沈搖箏那“我懂了”的眼神,又生生哽住了。
他可太知道了,但凡沈搖箏認定的事,無論如何解釋,在她眼里,都只不過是蒼白的狡辯。
陸硯辭死死按著眉心,思緒百轉千回,最后也只能梗著脖子,硬扛下這滔天的尷尬,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一派胡言!”
沈搖箏看著他這副明明窘迫得要死,卻還要強裝鎮定的樣子,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旋即,她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而后非常“體貼”道:“你要是真想省這點炭火,不如直接搬去我那兒吧?”
“反正你喜歡男的,還虛,咱倆湊合一下,好像也沒什么損失。”
“而且我那屋暖和,你都虛成這樣了,就別在這兒挨凍了,一會兒再凍出個好歹來,雪上加霜。”
陸硯辭:“???”
誰喜歡男的?!
不是、誰要跟你湊合一下?!
與此同時。
沈府,素心苑。
燭火柔和,沈林素柔柔弱弱斜倚在軟枕上,聽著碧珠抽抽噎噎的訴苦。
“小姐,沈搖箏如今是越發張狂了!”
碧珠捂著臉,哭得梨花帶雨,“這不是明擺著,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么?!”
沈林素輕輕拍著碧珠的背,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好了,莫哭了,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你暫且忍一忍,莫要與她正面沖突,免得……惹禍上身。”
沈林素面上是恰到好處的擔憂與寬容,心底,卻忍不住翻涌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與不平。
沈搖箏……
她只是個在鄉野長大的粗鄙之女,言行無狀,根本上不得臺面。
如今,頂替了自己嫁入那睿親王府……不,甚至都算不得正經嫁娶,不過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玩意兒罷了。
可憑什么?
憑什么她就能如此耀武揚威?
憑什么連父親都要對她退讓三分,將書局拱手相讓?
在她沈林素的預想中,沈搖箏合該如同在沈府時那般,頂著那副蠢鈍不堪的樣子,在親王府那等龍潭虎穴里掙扎、歇斯底里,最終被厭棄、被驅逐,這樣才對。
但眼下,這人非但沒有如預想中那般狼狽,反而……似乎過得風生水起?
這種認知,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沈林素的心頭,不致命,卻讓她渾身都不舒坦起來。
她全然忘了,當初正是她自己不惜跳入冰湖,以“昏迷不醒”來躲避這門“火坑”親事。
此刻,她只覺是沈搖箏占了她天大的便宜,得了便宜還賣乖,實在可恨。
碧珠自然察覺到了沈林素瞬間的心神不寧與那一閃而過的郁色,只當小姐是在為自己受辱而氣惱,心下感動,連忙勸道:“小姐,您千萬別為了奴婢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那沈搖箏如今不過是仗著睿親王一時的新鮮,才敢如此放肆。”
“睿親王畢竟是陛下看著長大的幼弟,身份尊貴,連咱們沈府仰仗的三殿下,見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喚一聲‘皇叔’。”
碧珠說著,小心翼翼觀察著沈林素的臉色,繼續道:“小姐,您眼下最要緊的,是仔細將養好身子,過幾日,那便是盛京一年一度的花燈會了,屆時京中貴女皆會出席,那才是真正的場合……”
沈林素聞言,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自然沒想過真要立刻為碧珠出頭,去硬撼睿親王府,不過碧珠既然遞了梯子,她也便順勢而下。
抬起那雙水潤的眸子,沈林素勉力扯出一抹溫婉柔順的笑容,輕輕握住碧珠的手,語氣帶著幾分被勸慰后的“釋然”:“好。”
她聲音輕柔,仿佛將所有的委屈都咽了下去,只余下顧全大局的懂事。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野心。
碧珠說的對。
沈搖箏不過是攀上了睿親王府那點微末關系,便能如此囂張。
若是……若是自己能在花詩會的宮宴上,入了那位天潢貴胄的眼……那沈搖箏今日這點風光,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