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五年,秋八月二十四,清晨。
天剛蒙蒙亮,津門鎮外的官道上就有了零星人影。韓澈挑著兩個竹筐走在前面,筐里鋪著干凈的粗布,雪白的細鹽被分成小布包,每包約莫半斤重,在晨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身后跟著蹦蹦跳跳的婉兒,手里攥著個小陶罐,里面裝著些粗鹽——那是韓澈特意準備的,用來和自己的新鹽做對比。
“哥,我們今天能賣掉多少鹽?。俊蓖駜盒∨軆刹礁希笱劬餄M是期待,“要是賣得好,我們是不是就能給娘買塊新布料做衣裳了?”
韓澈停下腳步,揉了揉妹妹的頭,心里既暖又有點緊張:“肯定能賣掉,說不定還不夠賣呢。不過買布料得等下次,這次先賺了錢,給娘抓點補身體的藥材,再買些白面,讓你也嘗嘗饅頭的味道?!?/p>
婉兒用力點頭,臉上笑開了花。韓澈看著妹妹的笑容,心里卻泛起一絲嘀咕——他雖然對自己的新鹽有信心,但畢竟是第一次去集市賣,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認,更怕遇到之前張二嬸說的鹽商劉萬山的人找麻煩。他挑著擔子繼續往前走,腳步比剛才沉了些,腦子里飛速盤算著:要是有人問起鹽的來歷,就說是改良了老法子;要是遇到刁難,就先忍著,畢竟現在還沒能力和鹽商硬剛。
辰時初,津門鎮的集市已經熱鬧起來。青石板鋪的街道兩旁,擺滿了各色攤位,賣菜的、殺豬的、織布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中混雜著蔬菜的清鮮、肉類的腥味和燒餅的香氣。韓澈找了個靠邊的空位,放下擔子,剛把裝新鹽的布包擺開,旁邊賣青菜的張老栓就湊了過來:“韓小子,你這擺的啥?白花花的,不是糖吧?”
“張叔,這是我曬的鹽。”韓澈拿起一包新鹽,遞給張老栓看,“您看,比鎮上賣的粗鹽細多了,還沒雜質?!?/p>
張老栓接過來捏了捏,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喲,這鹽咋這么白?我活了五十多年,還沒見過這么細的鹽!你這鹽能吃嗎?別是啥稀罕物件吧?”
韓澈笑著拿出婉兒手里的陶罐,倒出一點粗鹽放在石板上——那粗鹽灰黑粗糙,還混著小石子。他又打開一包新鹽,兩相對比,差距一目了然:“張叔,您嘗一口就知道了,我這鹽沒雜味,咸得正?!?/p>
張老栓半信半疑地捏了一點新鹽放進嘴里,砸吧砸吧嘴,突然一拍大腿:“好家伙!這鹽真沒說的!比官鹽還強!韓小子,你這鹽咋賣?”
“二十文錢一包,半斤重?!表n澈報出價格——他之前打聽了,鎮上的粗鹽一斤要三十文,還摻假,他的鹽半斤二十文,看似貴點,但純度高,其實更劃算。
“不貴不貴!”張老栓立馬掏出二十文錢,“給我來一包!我家老婆子總說粗鹽硌牙,這下可好了!”
韓澈連忙接過錢,把鹽包遞給張老栓,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第一筆生意成了!
張老栓拿著鹽,在攤位前吆喝起來:“大伙快來看??!韓小子這鹽比雪還白,比官鹽還香!二十文半斤,值當得很!”
這一吆喝,立馬有幾個人圍了過來。一個穿粗布衣裳的大嬸湊到跟前,拿起鹽包翻來覆去看:“真有這么好?我家做飯總嫌鹽里有沙子,要是這鹽干凈,我多買兩包!”
韓澈連忙拿起一塊粗鹽和新鹽對比:“大嬸您看,這粗鹽里有雜質,煮菜還發苦,我這鹽是改良了曬法的,一點雜質沒有,您嘗一口。”他捏了一小撮新鹽遞過去。
大嬸嘗了嘗,眼睛一亮:“哎,還真是!不苦不澀,咸得正!給我來兩包!”說著掏出四十文錢,接過鹽包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
人越圍越多,有好奇來看熱鬧的,有嘗過之后立馬掏錢買的,還有人問能不能多買些,家里人多。韓澈的竹筐很快就空了一半,他一邊收錢一邊記賬——用樹枝在地上畫“正”字,心里算了算,已經賣了二十多包,賺了四百多文錢,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韓小子,你這鹽還有多少?給我留三包!”一個絡腮胡的漢子擠進來,手里攥著沉甸甸的銅錢,“我是船上的舵手,兄弟們做飯總抱怨鹽不好,你這鹽我全要了也行!”
韓澈苦笑:“大叔,剩下的不多了,也就十幾包,您要三包沒問題,剩下的還得給別人留點。下次我多曬些,您要是需要,提前跟我說,我給您留著?!?/p>
漢子爽快地付了錢,接過鹽包:“行!下次我還找你買!你這鹽好,人也實在!”
不到一個時辰,兩筐鹽就賣得一干二凈。最后一個買鹽的是個小媳婦,沒搶到,急得快哭了:“韓小哥,我婆婆病了,想吃口干凈的鹽煮的粥,你下次啥時候來啊?能不能給我留一包?”
韓澈心里一軟,連忙說:“明天我還來,一定給你留一包,你早點來就行。”
小媳婦連連道謝,這才走了。韓澈看著空竹筐,心里滿是成就感——穿越到唐朝這么久,這還是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賺到這么多錢,不僅能給母親補身體,還能讓妹妹吃上白面饅頭,這種踏實的感覺,比在現代找工作成功還讓人開心。
“哥,我們賺了好多錢!”婉兒拿著裝錢的布包,興奮地晃了晃,“比之前賣魚賺的多太多了!”
韓澈笑著接過錢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是啊,下次我們多曬些鹽,不僅能賣更多錢,還能幫村里的漁民一起曬,讓大家都能多賺點?!彼f著,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有個穿青色短打的漢子,正盯著他這邊看,眼神有些不善,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韓澈心里咯噔一下——那漢子的穿著,不像是普通百姓,倒像是鹽商家里的護院。難道是劉萬山的人?他剛賣鹽就被盯上了?雖然現在鹽賣得好,但要是劉萬山真的找上門來,以他現在的實力,恐怕很難應對。
“哥,你怎么了?”婉兒注意到他臉色不對,拉了拉他的衣角。
韓澈回過神,連忙掩飾道:“沒什么,就是想著下次要多曬鹽,得早點準備材料。我們回家吧,給娘報個好消息?!?/p>
他挑著空竹筐,拉著婉兒往家走,腳步卻比來時快了些。剛才那個漢子的眼神,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里——看來,這鹽生意想安安穩穩做下去,沒那么容易。劉萬山那邊,恐怕很快就要有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