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的傷勢,將養(yǎng)了數(shù)日,總算好了些。
她拄著根拐杖,在府中慢慢地轉(zhuǎn)悠著。
下人們見了她,依舊會停下腳步,恭敬地喚她一聲“王主管”。
可那恭敬里,卻再沒了往日的敬畏,只剩下流于表面的客氣。
王媽還發(fā)現(xiàn),府中不知何時,多了許多新面孔。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
她必須做點什么。
再這樣下去,這偌大的公主府,很快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王媽一路走,一路苦思冥想。
陸宸不就是仗著有公主殿下的寵愛,才能在這公主府里作威作福嗎?
若是能讓殿下發(fā)現(xiàn),她的駙馬,根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那便好了。
只要公主厭棄了他,他在這府里,便什么都不是了。
洛晴雪最在意什么?
王媽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是已故的先皇后。
公主殿下的生母去得早,留給她的念想本就不多,其中最為珍貴的,便是一對羊脂白玉龍鳳佩。
那對玉佩,公主視若性命,平日里都鎖在私庫最深處的紫檀木盒里。
只有在思念先皇后,或是逢年過節(jié)祭拜之時,才會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瞻仰片刻。
王媽侍奉洛晴雪多年,自然深知她對那對玉佩的珍視程度。
若是……能設(shè)計讓這對玉佩丟失。
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陸宸的房中。
屆時,任憑他陸宸有千百張嘴,也休想辯解清楚。
公主殿下再如何信任他,面對亡母的遺物,也必定會心生芥蒂,勃然大怒。
一個連妻子亡母遺物都敢覬覦的男人,其心可誅。
到那時,他們之間的信任,便會徹底崩塌。
想到這里,王媽的眼中迸射出怨毒而興奮的光芒。
她來到外院,目光在幾個灑掃的丫鬟身上來回逡巡。
最終,她的視線落在一個正在角落里賣力掃地的瘦小身影上。
春桃。
她是府上的一個粗使丫鬟,平日里負責(zé)打掃外院,偶爾主院那邊有東西要傳,也會叫她去跑個腿。
王媽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走了過去。
春桃察覺到有人靠近,一抬頭,見是王媽,嚇得手里的掃帚都險些掉了。
她連忙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行禮。
“王、王主管。”
她不明白,王主管這樣的大人物,怎么會忽然來找自己。
王媽臉上堆起慈和的笑容,找了個由頭,便將人帶到了自己房中。
房門一關(guān),王媽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她從枕下摸出一支做工還算精致的銀簪子,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春桃的手里。
春桃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王主管,這、這使不得……”
“拿著。”王媽笑了笑,“春桃,王媽平日待你如何?”
春桃捏著那支銀簪,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王主管待奴婢……很好。”
王媽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聲音里滿是親近。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心善的。”
“如今我落了難,府里人人都躲著我,有件事,也只能托付給你去辦了。”
春桃聽到這話,心中愈發(fā)不安起來。
王媽附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
“你找個機會,去掌管私庫鑰匙的孫嬤嬤那里探探口風(fēng),弄清楚她什么時候會去開庫房。”
“然后,再尋個由頭,進一趟駙馬爺?shù)奈葑印?/p>
春桃聽著,臉色越來越白。
“不、不行!”
“這是偷盜!被發(fā)現(xiàn)了是要殺頭的!”
王媽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聲音也冷了下來。
“怕什么?”
“又不是讓你真偷,只是放進去。”
“做得隱秘些,誰會發(fā)現(xiàn)?”
春桃身子止不住發(fā)抖,額頭磕得砰砰作響。
“王總管,求您饒了奴婢吧!”
“求求您了!”
王媽眼中閃過一抹陰戾,聲音里滿是威脅。
“你若是不肯……”
“哼,可要想清楚了,你那個在莊子上做事的哥哥。”
“他身子骨可不算硬朗,莊子上的活計又重,萬一出了什么意外……”
春桃聞言,渾身冰冷。
哥哥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進府為奴,就是為了能讓哥哥在莊子上過得好一點。
王主管雖然失了勢,但她想處置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廝,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一邊是必死的罪名,一邊是相依為命的兄長。
她根本沒有選擇。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最終還是順著臉頰滑落。
她絕望地閉上眼,點了點頭。
“奴婢、奴婢知道了。”
然而,王媽低估了陸宸的警惕,也高估了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分量。
她以為自己經(jīng)營多年的公主府,仍是她可以一手遮天的地盤。
卻不知,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早已悄然張開。
自從上次發(fā)生了李管事和劉婆子鬧事之后,陸宸便讓張猛暗中留意府中動向,尤其是王媽和她身邊人的一舉一動。
春桃的異樣,很快便落入了張猛的眼中。
這個小丫鬟,這幾日總是魂不守舍的。
她好幾次借著送東西的由頭,往掌管私庫鑰匙的孫嬤嬤院里湊,旁敲側(cè)擊地打聽孫嬤嬤的作息。
更有兩次,被張猛撞見她在駙馬爺?shù)呐P房外頭徘徊。
她探頭探腦,一見有人來就嚇得跑開了,那樣子,活像只受了驚的兔子。
張猛將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春桃平日里膽小如鼠,見誰都低著頭。
如今這般反常,定有古怪。
他不動聲色地退開,轉(zhuǎn)身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這件事,必須立刻稟報駙馬爺。
這天夜里,孫嬤嬤清點完庫房內(nèi)的物件,正準備落鎖,便聽見身后傳來一聲驚呼。
“嬤嬤!不好了!西廂房那邊走水了!”
一個小丫鬟提著裙角,跌跌撞撞地從遠處跑來,臉上滿是驚惶。
孫嬤嬤此刻哪里還顧得上鎖門,連忙吩咐。
“快!快去叫人提水!”
說著,她便急匆匆地朝著西廂房的方向趕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一道身影從假山后閃了出來,正是春桃。
她看著那扇虛掩的庫房門,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她左右張望了一番,確認四下無人,便一頭鉆進了私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