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仍是半信半疑,陸宸拉著她走到了書案前。
“旱災(zāi),說到底無非就是缺水。”
他拿起案上的狼毫筆,飽蘸濃墨。
“只要做到三點(diǎn),便可大大緩解?!?/p>
“開源、節(jié)流、保墑。”
他在宣紙上,寫下這六個(gè)字。
洛晴雪看著這六個(gè)字,眼中閃過一抹迷惑。
陸宸沒有過多解釋,而是直接在紙上畫了起來,為了讓她更容易理解,他畫的很是仔細(xì)。
“你看,這開源,便是開辟新的水源?!?/p>
他筆下的線條勾勒出一片山水。
“南方雨季長,我們可多挖蓄水池,將雨水收集起來,以備干旱之時(shí)使用。”
“此外,還可尋找地下水源,挖掘這種……”
他的筆鋒一轉(zhuǎn),畫出了一副奇特的剖面圖,有豎井,有地下暗渠。
“名曰,坎兒井??蓪⒌叵滤恋孛妫朔軜O大減少水分蒸發(fā),遠(yuǎn)勝于地表河渠。”
洛晴雪湊近了些,明眸緊緊盯著那副名為“坎兒井”的圖。
她從未在任何農(nóng)學(xué)典籍上見過此等奇巧的構(gòu)思,竟能于地下引水,簡直匪夷所思。
“再說節(jié)流,便是節(jié)省用水?!?/p>
陸宸又換了一張紙。
“如今的灌溉之法多為大水漫灌,水流四溢,十成里倒有五六成白白浪費(fèi)了?!?/p>
他畫出田壟,又在旁邊畫出細(xì)細(xì)的溝渠。
“若改成溝灌、穴灌,將水精準(zhǔn)地送到作物根部,便能用最少的水,澆灌最多的田地?!?/p>
“最后,是保墑?!?/p>
“保,是保護(hù)。墑,是土壤里的水分?!?/p>
“我們可以在作物間的空地上,覆蓋一層秸稈或是稻草,能大大減少日光暴曬下的水分蒸發(fā)。此法簡單,卻極為有效?!?/p>
“除此之外,還有畎畝法、代田法等耕作方式,亦能起到聚攏雨水,保持墑情之效?!?/p>
“更進(jìn)一步,還可以推廣種植一些更加耐旱的作物?!?/p>
洛晴雪怔怔地聽著,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
她自幼困于深宮,唯一的消遣便是讀書,經(jīng)史子集、農(nóng)桑地理,無不涉獵。可陸宸今日所言,無論是坎兒井,還是覆草保墑,皆是她聞所未聞的精妙之法。
這些法子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細(xì)細(xì)想來,卻又無一不合乎常理,極具可行性。
她抬起頭,看向陸宸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深深的好奇。
他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夫君,這些……這些精妙絕倫的法子,你究竟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
陸宸放下筆,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聲音也隨之變得低沉。
“夢中所得,天授之?!?/p>
洛晴雪聽后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能治好連太醫(yī)院都束手無策的怪病,怪不得他能寫出那般驚才絕艷的詩篇。
原來,自己的夫君是受上天眷顧之人。
洛晴雪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清亮的眸子閃著光。
“夫君,我的封地長平縣,近來也正鬧著旱災(zāi)。”
“我想……我想將這些法子帶去長平,為我的子民做些事情?!?/p>
陸宸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一抹贊許。
“好?!?/p>
“即便不能完全根除旱情,但增產(chǎn)保收,應(yīng)該不難?!?/p>
“明日我便親自去一趟長平,將這些法子教給當(dāng)?shù)氐墓賳T和百姓。”
洛晴雪聞言,立刻搖了搖頭。
“不,我要與夫君同去?!?/p>
陸宸眉頭微皺,有些不放心。
“路途遙遠(yuǎn),殿下千金之軀……”
話還未說完,洛晴雪已經(jīng)像只輕快的蝴蝶般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清脆的話語在房中回蕩。
“我這就讓下人去準(zhǔn)備!”
陸宸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最終只能無奈地?fù)u頭一笑。
罷了,由她去吧。
能走出這方寸之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對她而言也是好事。
與此同時(shí),公主府的另一角。
王媽捂著隱隱作痛的肚子,蜷縮在床上。那日被陸宸踹中的地方,至今還像有根針在扎。
她怨毒地望著主院的方向,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恨意。
一個(gè)靠臉吃飯的贅婿,竟敢對她動手!
等著吧,陸宸!
這公主府,遲早還是我王媽的天下!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
一隊(duì)人馬便悄然駛出了公主府。
陸宸、洛晴雪、小青,還有一臉不情愿的王媽,在十余名精銳護(hù)衛(wèi)的護(hù)送下,前往長平縣。
車隊(duì)一共兩輛馬車。
王媽仗著自己主管的身份,以養(yǎng)傷為由,安排了一輛略顯簡陋的馬車跟在前面。
而陸宸、洛晴雪和小青,則共乘后面一輛。
昨日,陸宸特地點(diǎn)名要帶上王媽,美其名曰她熟悉府務(wù),可協(xié)助管理封地事宜。
王媽心中一百個(gè)不情愿,卻又不敢違逆。
這個(gè)該死的駙馬,一定是故意折騰自己!
不過,一想到自己暗中的布置,王媽的心里又泛起一絲冷笑。
就讓你再得意兩天,等離開了京城,有你哭的時(shí)候!
突然,咯噔一聲,馬車輪子似乎壓到了一塊大石頭,車身猛地顛簸了一下。
“哎呦!”
王媽在車?yán)锿春粢宦?,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錯(cuò)了位,肚子上的舊傷更是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筆賬,她又狠狠地記在了陸宸頭上。
與前一輛馬車的怨氣不同,后面的馬車?yán)铮瑲夥諈s溫和許多。
洛晴雪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她忍不住湊近了些,再次向陸宸確認(rèn)。
“夫君,你說的那些法子,真的……真的能在長平縣用得上嗎?”
陸宸看著她緊張的樣子,溫和一笑,伸手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放心?!?/p>
“天下之理,萬變不離其宗。只需因地制宜,稍作調(diào)整便可。”
手背上傳來的溫度,讓洛晴雪俏臉一紅,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簾,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中小鹿亂撞。
陸宸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羞澀。
“公主,此去長平,我們不僅要推行新法抗旱,更要看看你這封地的現(xiàn)狀。”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嚴(yán)肅起來。
“你久居深宮,封地之事,必然是由下面的人代為打理?!?/p>
“這其中的貓膩,恐怕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