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跪地不殺”,讓整個戰(zhàn)場驟然安靜下來。
殘存的府兵們,面面相覷,臉上的兇悍早已被統(tǒng)領(lǐng)身死的恐懼沖得一干二凈。
“叮當(dāng)……”
第一個府兵扔掉了手里的刀,雙膝一軟,跪在了滿是血污的地上。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恐慌是會傳染的。
很快,大片大片的府兵丟下兵器,跪倒在地,黑壓壓的一片。
然而,總有那么幾個自作聰明的。
跪在人群邊緣的一個府兵,悄悄用膝蓋挪動著身體,一點點往后蹭。
山林就在身后,只要沖進去,就活了。
他心里盤算著,然后猛地一撐地,轉(zhuǎn)身就跑。
他以為,沒人會注意到他。
可他的小動作,又怎能瞞得過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
不等蕭煜發(fā)話,獨臂老兵趙鐵牛眼中便寒光一閃!
他一直在盯著這群降兵,防的就是這一手。
“想跑?”
趙鐵牛用沙啞的嗓子暴喝一聲,“王麻子!李瘸子!抄家伙,給老子把他抓回來!”
幾個剛剛在血泊里打過滾的老兵,眼神瞬間變得赤紅。
他們拎起帶血的刀,瘸著腿,嚎叫著,朝著那個逃兵追了過去。
那個逃兵聽見后面的動靜,嚇得魂飛魄散,跑得更快了。
可他兩條腿,哪里跑得過幾把飛擲過來的斷刀?
“噗嗤!”
一把斷刀精準(zhǔn)地扎進了他的大腿,他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趙鐵牛幾人如狼似虎地沖上去,三拳兩腳便將他制服,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回來,重重地扔在蕭煜面前。
“殿下!”
趙鐵牛獨臂抱拳,單膝跪地,聲如洪鐘,“抓獲逃兵一名,請殿下發(fā)落!”
蕭煜的目光從趙鐵牛身上掃過,帶上了贊許之色,隨即便落在那嚇得涕淚橫流的逃兵身上,眼神瞬間變得陰冷。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那逃兵接連磕頭求饒。
蕭煜冷聲道:“宰了吧!”
下一秒,趙鐵牛手中的刀,精準(zhǔn)地扎進了他的后心。
“噗嗤!”
他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可趙鐵牛沒有絲毫停頓,對著那具尸體又狠狠地補了幾刀,直到血肉模糊。
這一幕,讓那些跪在地上的降兵,嚇得魂不附體,一個個把頭埋得更低了,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整個戰(zhàn)場,再無一人敢有異動。
【趙鐵牛忠誠度 15!】
【王麻子忠誠度 20!】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蕭煜腦海中響起。
他松了口氣,眼下這支隊伍的魂,算是立起來了,也不枉他白忙活一場,陣亡了這么多的弟兄。
他拄著斷劍,一步一步,走到那群跪著的降兵面前。
很快,他的腳步就停在一個看起來像小頭目的府兵面前。
這個人剛才殺起來很猛,蕭煜都看在了眼里。
“叫什么?”
那府兵渾身抖得像篩糠,牙齒咯咯作響。
“回……回殿下……小人……小人叫周平……”
“想活嗎?”
“想!想活!殿下饒命!小人愿為殿下做牛做馬!”
周平磕頭如搗蒜,額頭很快就見了血。
“做牛做馬?”
蕭煜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冰還冷。
“本王不缺牛馬。”
“本王缺的,是兵。”
他環(huán)視著所有跪地的降兵,聲音陡然提高。
“從今天起,你們有兩個選擇。”
“第一,現(xiàn)在就死在這里,給這片黃土坡添點肥料。”
“第二,跟著我蕭煜,去涼州。”
“但是,本王的兵,有本王的規(guī)矩!”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本王的命令,是唯一的命令!質(zhì)疑者,殺!”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戰(zhàn)場之上,后退半步者,殺!”
最后,是第三根手指。
“第三,背叛本王,私通外敵者,夷三族,殺!”
“現(xiàn)在,給你們?nèi)r間考慮。”
“愿意跟著本王的,就給老子站起來!”
“不愿意的,繼續(xù)跪著,本王送你們上路!”
話音落下,全場死寂。
所有降兵都在劇烈地掙扎。
跟著他?去那苦寒的涼州?
看他今天這殺伐果斷的模樣,以后日子絕對不好過。
可不跟著他……
他們看了一眼旁邊那具被砍成肉泥的尸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三息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周平第一個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對著蕭煜,單膝跪地,抱拳嘶吼:“末將周平,愿為殿下效死!”
“愿為殿下效死!”
“愿為殿下效死!”
有了帶頭的,剩下的降兵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地站了起來,對著蕭煜單膝跪下。
那嘶吼聲,從一開始的稀稀拉拉,到最后匯成一片,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們別無選擇。
馬車旁。
張猛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充滿了震撼與狂熱。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
殺人立威!
收編降卒!
殿下這手段,簡直就是天生的統(tǒng)帥!
他一個武將世家出身的人,看得是熱血沸沸。
狄英則是一言不發(fā),但他的目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蕭煜的背影。
他今天才明白,師父口中說的“武道極致,并非一人之勇,而是揮手間,千軍辟易”,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猛!”
蕭煜的聲音傳來。
“末將在!”
“清點傷亡,救治傷員。”
蕭煜指著那些跪地的降兵。
“把他們打散,重新編入隊伍,由趙鐵牛和周平分別統(tǒng)領(lǐng)。”
“另外統(tǒng)計戰(zhàn)死的兄弟,等到了涼州后,所有撫恤,以朝廷的雙倍發(fā)放到他們的家人手中。”
“是!”
“婉兒!”
“奴……奴婢在。”
車簾掀開,婉兒扶著車轅,臉色白得像紙。
她一落地,聞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和屎尿的騷臭,就彎下腰干嘔起來。
蕭煜走到她面前,擋住了她大部分視線。
“從今天起,你管傷員。不管是咱們的人,還是他們的人,有一口氣在,就給我吊著。藥膏,布條,車上有。不夠,就撕衣服。”
婉兒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蕭煜。
他的眼睛里布滿血絲,嘴唇干裂,可他的眼神,卻讓她心里莫名的安定下來。
她胡亂地抹了把臉,重重地點頭。
“是,殿下。”
蕭煜最后看向車夫劉三。
“去,把能用的東西都收起來。甲,刀,錢袋,鞋子。扒干凈了,一件不留。”
“這……好嘞。”
劉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抄著手就往尸體那邊跑。
蕭煜看著這支由老兵、殘兵和降兵拼湊起來的隊伍,看著他們開始忙碌,有的在哀嚎,有的在咒罵,有的在沉默地給死人脫衣服。
雖然寒酸,雖然破爛。
但這是他蕭煜,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
也是他到?jīng)鲋莺蟮奈ㄒ灰姓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