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揣著一顆忐忑的心,跟在姑娘身后走進了房間。
剛一邁過門檻,屋里的景象就讓他不由得愣了愣。
陳設(shè)簡單得近乎簡陋,幾張掉了漆的破舊桌椅歪歪斜斜地放著,腳下的木地板坑坑洼洼,像是被歲月啃噬出無數(shù)個缺口,稍不留意就可能被絆倒。
墻面上雖有些斑駁凌亂,卻在最顯眼的位置,貼著兩面泛黃的墻,上面密密麻麻掛滿了獎狀,黃底金字,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微光,透著一股與這破敗屋子格格不入的朝氣。
姑娘不經(jīng)意間回頭,瞥見了阿染手里用草繩串著的烤雞,喉結(jié)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那香味實在太誘人了。
但她很快便掩飾過去,沒說什么,只是加快腳步往里走。
她先安排阿染在客廳唯一一張看起來還算結(jié)實的木凳上坐下,自己則轉(zhuǎn)身快步?jīng)_進了廚房。
沒過一會兒,端著一個粗瓷大碗走了出來,碗里盛著滿滿一碗清水,水面幾乎要漫到碗沿,看得出來,她生怕水量不夠。
阿染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那兩面墻的獎狀。
湊近了看,他才發(fā)現(xiàn),每張獎狀上的名字都一樣,而且名次欄里,要么是“語文第一名”,要么是“數(shù)學(xué)第一名”,從沒有第二,字跡工整有力。
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心里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姑娘多了幾分敬佩。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還能如此刻苦,有此成就實在難得。
“小心腳下。”阿染下意識地提醒了一句。
姑娘正專注于端穩(wěn)手里的碗,沒留意腳下的坑洼,果然被絆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晃。
好在她反應(yīng)快,及時穩(wěn)住了身形,只是碗里的清水灑出來些,在粗糙的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不好意思。”她有些窘迫地將耳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臉頰泛起一層薄紅,把碗輕輕放在阿染面前的矮桌上,語氣柔和,“快喝吧。”
阿染點了點頭,道了聲謝,端起大碗就往嘴里送。
他實在渴極了,喉結(jié)急促地上下滾動著,“咕咚咕咚”的吞咽聲在安靜的屋里格外清晰。
沒一會兒,滿滿一大碗清水就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碗時,他還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這略顯憨態(tài)的一幕,讓坐在對面小板凳上的姑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趕緊用手捂住嘴,小臉?biāo)查g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慌忙低下頭,耳根都透著粉色,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一只黑白相間的奶牛貓邁著輕快的小碎步從門外溜了進來,鼻子嗅了嗅,徑直朝著阿染走來。
顯然,它是聞著烤雞的香味來的。
不過這貓倒也乖巧,沒有亂撲,只是輕巧地跳上阿染面前那張破舊的茶幾,蹲坐下來,沖著他“喵喵”叫了兩聲,聲音軟乎乎的,帶著幾分討好。
姑娘看了看貓咪,又看了看阿染手里那只油光锃亮的烤雞,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渴望更濃了些——那是對食物最純粹的向往。
“想吃嗎?”阿染低頭看向茶幾上的奶牛貓,聲音放得很輕。
下一秒,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奶牛貓立刻歡快地“喵”了一聲,小腦袋還點了點,像是能聽懂人話。
而對面的姑娘,也像是被這氛圍感染,竟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驚訝和羞澀,連忙又搖了搖頭,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阿染被她這模樣逗得嘴角微揚,看著她問道:“凌子希是吧?”他剛才隱約瞥見了獎狀上的名字,且都是同一個人。
見姑娘驚訝地抬頭,他繼續(xù)說道:“我叫阿染。”
說著,他抬手扯下一只烤雞翅膀,自己留著,然后將剩下的大半個烤雞遞向凌子希。
凌子希還在愣神,顯然沒料到他會這么做。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阿染已經(jīng)放下碗,轉(zhuǎn)身輕輕帶上房門,離開了。
她看著手里沉甸甸的烤雞,心里又驚又喜。說不饞是假的,可這分量實在太多了,讓她有些無措。直到懷里的奶牛貓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胳膊,發(fā)出撒嬌的叫聲,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想追出去說聲謝謝,可門外早已沒了阿染的身影。
她只能將這份感激默默記在心底,低頭看著手里的烤雞,眼眶微微發(fā)熱。要知道,雞肉對她來說,是一年到頭都難得見一次的奢侈品。往年過年,最多能喝上幾口雞湯,啃啃沒什么肉的雞脖子,像這樣捧著大半個烤雞,還是頭一回。
她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大口雞腿,鮮嫩的肉汁在嘴里炸開,那香味瞬間填滿了整個口腔。隨后,她撕下一小塊肉,遞到奶牛貓嘴邊,看著貓咪吃得歡快,自己也笑得眉眼彎彎,眼里滿是難以言喻的滿足。
另一邊,阿染邊走邊啃著手里的雞翅,雖然只留了這么點,他卻已經(jīng)很滿足了。一只雞或許改變不了那姑娘的處境,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一片陰森的松樹林邊緣。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松針,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影子,風(fēng)一吹,樹枝搖晃,那些影子也跟著扭曲舞動,像是有無數(shù)鬼魅在暗處蟄伏,透著一股陰森。
阿染只覺得黑暗中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放慢腳步,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謹(jǐn)慎,目光警惕地在周圍環(huán)視,耳朵也豎了起來,捕捉著林中的任何一絲異動。
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這片松樹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連空氣都仿佛比別處更冷幾分。
就在這時,阿染的耳朵微微動了動。
他清晰地聽到,不遠處的林間小道上,正有兩三個人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來,還夾雜著壓低的交談聲,語氣里帶著幾分陰狠。
他心里一緊,迅速思索著對策,目光掃過四周,忽地瞥見身旁一棵異常粗壯的巨大松樹,樹干需得兩人合抱才能圍住,枝葉茂密,正好可以藏身。
幾乎是瞬間,阿染便利落地攀了上去,隱在濃密的枝葉間,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三個中年男子出現(xiàn)在巨大的松樹下。
一個長得高高瘦瘦的男子率先開口,語氣帶著幾分邀功的得意:“老大,都打聽清楚了,就一老太婆帶著個小姑娘住。那老太婆已經(jīng)被我引出去了,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那寶貝鐵定在那小姑娘身上!”
“嘿嘿!”一個嘴角歪斜的大漢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眼神渾濁,“那等會兒我可得好好給她做個‘全面檢查’,看看寶貝藏在哪了!”
為首的那個刀疤臉中年男子不屑地笑了笑,語氣狠戾:“只要寶貝到手,一個小丫頭片子,還不是任你處置。”
聽到這話,松樹上的阿染瞳孔驟然一縮,神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這三人說的小姑娘,莫非就是剛才那個叫凌子希的姑娘?
他悄悄撥開枝葉往下看,那三人一臉兇相,眼神里的貪婪和惡意幾乎要溢出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若是自己不出手,那姑娘一個人在家,碰上這伙人,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一想到出手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引來應(yīng)隆福利院那些人的追捕,他又有些猶豫,決定先按兵不動,再看看情況,萬不得已時再出手干預(yù)。
那小姑娘家都窮成那樣了,這三個人竟然還打她的主意……阿染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心里升起一股怒火。
若是真不管不顧,那單純的姑娘指不定會被這伙人摧殘成什么樣。
“記住,手腳麻利點,做得干凈些。”為首的刀疤臉叮囑道,“最近執(zhí)法隊查得緊,要是被他們嗅出半點端倪,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老大放心!”高高瘦瘦的男子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以為然,“咱又不是頭一回干這事了。等拿到東西,一把火燒個干凈,連灰都給它揚了。任那執(zhí)法隊再厲害,也尋不到半點痕跡!”
“ 哈哈哈……!”三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是么?”就在三人轉(zhuǎn)身準(zhǔn)備朝著村子的方向走去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打破了林間的寂靜,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
“什么人?!”為首的刀疤臉反應(yīng)極快,猛地轉(zhuǎn)身,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閃著寒芒的長刀,警惕地環(huán)視著四周,眼神兇狠如狼。
其余兩人也紛紛拿出武器,一個是短棍,一個是銹跡斑斑的鐵尺,嚴(yán)陣以待,臉上滿是驚惶,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后縮了縮。
“哪個***在裝神弄鬼?趕緊滾出來受死!”歪嘴大漢色厲內(nèi)荏地朝著四周大吼,試圖用聲音掩蓋自己的恐懼,聲音在空曠的林間顯得格外刺耳。
阿染懶得跟他們廢話,雙手在樹枝上一借力,輕輕一躍,如同一片落葉般從高樹上飄然而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在三人面前,激起一陣輕微的塵土。
“聽說你們在找寶貝?”阿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找寶貝就找寶貝,對人家小姑娘心存歹念,就不對了吧?”
他的出現(xiàn)太過突然,三人一時竟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眼里滿是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