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禮抱著時憬回房。
彎下腰,將她輕輕放在床邊,替她脫去裹著的大衣,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背,觸及有些潮意,他微低頭,低聲問:“衣服能自己換么?”
時憬剛才哭得太投入,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只能抽泣著點頭回應。
陸禮去關了門,調高空調,從衣柜里拿替睡衣給她,又去衛生間擰了條熱毛巾。
時憬剛套上睡衣。
仰著臉,由著陸禮用毛巾擦去臉上的淚痕。
他照顧慣了妹妹,動作細致溫柔,在不知不覺中養著時憬越來越依賴他。
陸禮把衣服毛巾放去衛生間,再出來時,就看見時憬小心翼翼抬起腿擱在床上,湊近看。
聽見陸禮出來的腳步聲,她抬頭看人,哭過后的眼瞳水汪汪的,眼梢發紅,輕皺著眉問:“不會留疤吧?萬一留疤了以后我可怎么穿裙子啊。”
陸禮拿了杯子去倒水:“不會。每天我下班后來幫你換藥,可以正常下地走動,但不能出汗,記住了嗎。”
時憬再度確認:“真的不會留疤?”
水流聲止。
陸禮端著水,扣了藥遞給她,“只要你乖乖遵從醫囑,就不會。先把藥吃了,這藥就吃三天,防止感染。”
“哦好。”
在醫院里,時憬疼得臉無血色、渾身出冷汗,醫生臨時開了一頓止疼藥給她,這會兒藥物生效,她臉色也看著好了許多,還有心思研究什么是濕性愈合。
陸禮并未離開,拉了張軟凳,在她對面坐下。
“時憬。”
“嗯?”
“能和我說下當時是什么情況嗎?”
陸禮顧及她剛受傷,溫和著語氣詢問,沒有一上來就質問她為什么要逞強去接接不住的球。
時憬盯著傷口的敷料,回答得倒挺公正的:“心月姐打球習慣抽球,我跑累了,接最后一球時腳崴了下就摔了。”
陸禮壓下皺眉的沖動:“體力不支了為什么不結束比賽?”
“我不想輸。”
時憬要強,但從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
她的網球是陸禮手把手教出來的,他如何不知道?
陸禮盡量放柔語氣,“你是不想輸給樓心月,還是不喜歡她?”
時憬不再躲避陸禮的目光,直直迎上去,下意識想要否認,想要說自己爭強好勝,在撞上陸禮難辨喜怒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在醫院里時,陸禮毫不猶豫否認他們的關系,故意諷刺著回道:“難道你喜歡她?哦對,估計有點兒喜歡吧?不然怎么會邀請她來家里打球?樓心月那個抽球的打法,還能陪她打這么久。兩個人在公司里天天都能見面,陸家和樓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吧,現在還有合作,樓心月身材好長得也好看。哥,你該不會喜歡的不得了吧?”
她睜著眼睛,像是炸開的刺猬。
每一句話刺耳又離譜。
陸禮皺眉,冷著臉訓她:“你要不要聽聽自己都說了些什么話。”
時憬不怕他。
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陸禮,“那你也要不要聽聽自己說了什么?”她抬手,粗魯地揪住陸禮的衣襟,湊近,臉上的怒氣壓在眼底,眼睛水亮地嚇人,低聲質問:“昨晚我們才睡過,陸禮,你為什么會覺得我能喜歡你的相親對象?”
時憬倔強地忍著眼淚。
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他知自己不該心軟。
應該嚴厲訓斥妹妹,告訴他樓心月是他的私事,他詢問這件事,只是希望她能更慎重的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任何行為。
可當看著她眼底破碎的淚光。
陸禮仍心軟了。
他縱容妹妹利用他汲取活下去的養分,她敏感而脆弱,現在又受了傷,將話說得太狠,實在太過無情。
陸禮輕聲嘆息,眼中的冷意散盡。
他抬起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濕漉。
“抱歉,是我說錯了話。”
可時憬想聽的,從不是他的道歉。
時憬在他的手碰到自己之前,先一步偏首避開。
陸禮的手停在半空中。
兩人間靜的詭異。
“咚咚——”
陸母敲門進來,看見兄妹倆的臉色都不太好,時憬更是一雙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關切詢問:“這又是怎么了,嗯?”陸母走到時憬面前,溫柔地攬著她的肩膀,“是不是哥哥又兇你了,不怕,有媽媽在給你撐腰。”說著,陸母佯怒輕打了下陸禮的胳膊,“妹妹剛受了傷,你就不知道多讓讓?哪怕她真做錯了什么事情,就非得要現在才說?”
在外叱咤風云的陸少,此時垂眸,低聲認錯:“下次記住了。”
或許是陸母的懷抱太過溫暖。
又或許是陸母毫無理由地替她撐腰。
又或許是時憬對這份疼愛的愧疚,她忽然就忍不住了,抱著陸母的腰無聲哭著。
陸母更認定是兒子錯了。
瞪了他一眼:“看看,都把妹妹惹哭了,快出去!”
在陸禮出去后,陸母輕拍著時憬的后背,溫柔又耐心地安慰著,“不哭了啊,你哥從小就是這樣一板一眼的性子,生氣起來說話難免重些,但他的心都是為著你好。你看啊,今天你摔倒受傷后,他有多著急是不是?今天難受過后,之后就不準生他氣了啊。”
時憬漸止住眼淚。
嘶啞著聲音,低得只能自己聽見。
“我知道……”
“我都知道……”
錯的是她,貪婪的要太多的也是她,越來越貪心的仍舊是她,可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停止了。
陸禮輕輕關上門。
站在門外,并未立刻離開。
他聽著屋子里的哭聲輕下去。
耳邊突兀的響起秦天川的警告,這段關系真的持續太久了,繼續下去只會更加傷害她,或許他該仔細考慮在盡量不傷害時憬的前提下去結束。
但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他要確保妹妹身邊沒有不該出現的蒼蠅趁虛而入,將她帶壞。
陸禮給助理發去消息。
【替我查個人,白行,男,從童宛那邊的關系網開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