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永寧侯府那個失蹤已久的世子——李弘璧!”
李弘璧?!
他竟然沒死?
還和西域胡商勾結?
信息量巨大,讓上官撥弦頭腦飛速運轉。
王德海是他殺,兇手可能穿著靛藍色衣服。
西域胡商、岐國公府、失蹤的世子李弘璧……
這些線索交織在一起,指向了一個更龐大、更復雜的陰謀。
德妃誣陷蕭止焰,恐怕只是這個陰謀的一環!
“我們必須拿到那封密信的原件。”
“或者找到那個擊斃王德海的金屬器物。”
“以及查出靛藍色纖維的來源!”
上官撥弦斷定。
“難如登天。”
秦嘯搖頭。
“證據都被嚴密封存。”
“而且,我擔心的是,對方可能還有后手。”
“蕭止焰被下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你。”
“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秦嘯的話。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
伴隨著士兵的呵斥。
“奉內侍省令,提審疑犯上官撥弦!開門!”
這么快就來了!
上官撥弦和秦嘯對視一眼。
眼中都充滿了警惕。
內侍省直接來人提審。
這意味著德妃已經迫不及待要對她下手了!
“從窗戶走,快!”
上官撥弦急道。
秦嘯點頭,毫不遲疑。
身形一閃便消失在窗外夜色中。
上官撥弦深吸一口氣。
整理了一下衣衫。
臉上恢復平靜。
她不能逃。
一逃就坐實了心虛。
她必須去面對。
在絕境中尋找反擊的機會!
房門被粗暴地推開。
幾名面無表情的內侍省太監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眼神陰鷙的陌生面孔。
“上官氏,跟我們走一趟吧。”
上官撥弦冷冷地看著他們。
昂首走出了房間。
她知道。
一場新的、或許更加兇險的較量,即將開始。
而蕭止焰的命運。
乃至整個真相的揭開。
都系于她接下來的每一步。
內侍省的刑房,比萬年縣衙的大牢更加陰森可怖。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霉味。
墻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令人膽寒的刑具。
冰冷的石地上殘留著深褐色的污漬。
幾盞油燈跳動著昏黃的光焰,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
上官撥弦被反綁雙手,帶到了刑房中央。
她面色平靜,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
最后落在主位上一個端坐著的老太監身上。
此人面白無須,眼皮耷拉,看似昏昏欲睡。
但偶爾睜開的眼縫中透出的精光,卻如同毒蛇的信子,讓人不寒而栗。
正是內侍省令人談之色變的掌刑太監——劉瑾。
旁邊還站著幾個膀大腰圓、面目猙獰的行刑宦官。
“上官氏,”劉瑾的聲音尖細緩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咱家聽聞你醫術通神,聰慧過人。”
“可惜啊,用錯了地方。”
“蕭止焰通敵叛國,證據確鑿。”
“你是他的同黨,若識相些,痛快畫押,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他一揮手,旁邊一個小太監將一張寫滿字的供詞拿到上官撥弦面前。
上面羅織了蕭止焰如何與突厥勾結、傳遞情報,以及上官撥弦如何協助他利用醫術和機關術為“玄蛇”效力的“罪狀”。
言之鑿鑿,卻漏洞百出。
上官撥弦看都沒看那供詞。
抬眼直視劉瑾,聲音清晰而鎮定:“劉公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大人忠心為國,天地可鑒。”
“至于我,一介草民,只為查清師姐枉死真相,何來通敵之說?”
“公公所說的證據,不過是構陷的偽證罷了。”
“哼!牙尖嘴利!”
劉瑾臉色一沉。
“看來不上點手段,你是不會老實了!”
“來人,先給她嘗嘗‘梳洗’的滋味!”
所謂“梳洗”,并非梳妝打扮,而是一種極其殘忍的酷刑。
用鐵刷子一遍遍刷掉人皮肉,直至白骨露出。
兩名行刑宦官拿著冰冷的鐵刷走上前,臉上帶著獰笑。
上官撥弦心臟緊縮。
但她知道此刻絕不能示弱。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開口道:“劉公公,你近日是否時常感到心悸氣短,夜間盜汗,且左手小指間歇性麻木?”
劉瑾正要下令用刑的手猛地一頓。
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上官撥弦說的癥狀,竟與他最近的隱疾分毫不差!
他這病請過太醫,也只說是勞累所致,開了些溫補的藥,效果甚微。
“你……你如何得知?”
劉瑾的聲音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波動。
“望聞問切,醫者本能。”
上官撥弦淡淡道。
“公公之疾,非尋常勞損,乃是長期接觸某種陰寒毒素,侵入心脈所致。”
“若不及早根治,恐有中風癱瘓之虞。”
她的話并非完全杜撰。
方才進入刑房時,她就敏銳地嗅到劉瑾身上有一股極淡的、類似于水銀和某種礦物混合的古怪氣味。
再結合他的面色和眼神,判斷他可能中了某種慢性金屬毒。
而指出具體癥狀,則是基于對這類中毒反應的了解和大膽推測。
劉瑾的臉色變幻不定。
他位高權重,惜命得很。
上官撥弦的醫術之名他確有耳聞。
此刻被一語道破隱疾,不由他不信幾分。
用刑逼供固然重要。
但若因此得罪了一個可能治好自己頑疾的神醫,似乎得不償失。
更何況,德妃娘娘只是要上官撥弦的口供,并沒說要立刻弄死她。
想到這里,劉瑾揮退了行刑宦官。
皮笑肉不笑地說:“沒想到上官姑娘還是位神醫。”
“既如此,咱家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你若能治好咱家的病,這供詞嘛……或許可以慢慢商量。”
上官撥弦心中冷笑,知道暫時穩住了對方。
但她要的不僅僅是拖延時間。
“公公之病,根深蒂固,需對癥下藥,精心調理。”
“但在此之前,我需知病因。”
“公公可仔細想想,近期是否接觸過特殊的器物、藥材,或是……去過什么不尋常的地方?”
她這是在巧妙地將話題引向可能與“玄蛇”或證據相關的方向。
劉瑾瞇著眼思索起來。
他接觸的奇珍異寶不少。
但若說特殊……
他忽然想起,大約半月前,德妃娘娘曾賞賜給他一尊來自西域的、據說是用“幽冥寒玉”雕刻的貔貅擺件。
說是能鎮宅辟邪。
他甚是喜愛,一直放在臥房內……
難道問題出在那尊玉貔貅上?
德妃娘娘……她為何要賞賜可能有毒的東西給自己?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上官撥弦察言觀色,知道擊中了要害。
繼續引導:“毒素往往隱匿于看似無害之物中。”
“公公若信得過,我可設法為公公查驗。”
劉瑾沉吟不語,內心天人交戰。
德妃他得罪不起,但自己的命更重要。
而且,若那玉貔貅真有問題,說明德妃早已視自己為棄子……
一股寒意從他心底冒起。
就在劉瑾猶豫之際,刑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似乎有人要硬闖進來!
“放肆!誰敢在內侍省撒野!”
劉瑾被打斷思緒,惱怒地喝道。
話音未落,刑房大門被“砰”地撞開!
只見岐國公世子李瞻,帶著幾名國公府護衛,竟不顧阻攔沖了進來!
李瞻一臉“焦急”和“憤慨”。
看到被綁著的上官撥弦,立刻痛心疾首地對劉瑾道:“劉公公!這是何意?”
“上官姑娘乃是本世子的貴客,更是呂監正侄孫,怎可無故動用私刑?”
“若是傳出去,豈不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劉瑾見到李瞻,臉色微變。
岐國公府勢大,李瞻又是世子,他不得不顧忌幾分。
但德妃的命令……
“世子爺息怒。”
劉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此乃宮中要案,上官氏牽扯其中,咱家也是奉命行事……”
“牽扯?有何證據?”
李瞻義正言辭。
“僅憑一些來歷不明的密信就要構陷忠良、屈打成招嗎?”
“劉公公,莫非這內侍省已成了某些人一手遮天的地方?”
他意有所指,矛頭直指德妃。
劉瑾被噎得說不出話。
上官撥弦冷眼看著李瞻表演。
他此刻出現,看似解圍,實則更像是來攪渾水。
或者……是想親自控制住她?
聯想到秦嘯查到的西域胡商與岐國公府的關聯,李瞻的嫌疑越來越大。
“世子爺此言差矣。”
劉瑾穩住心神。
“證據是否確鑿,自有陛下圣裁。”
“咱家只是按規矩辦事。”
“既然世子爺擔保,咱家可以暫不用刑,但上官氏必須留在此地,接受調查!”
他打了個太極,既不得罪李瞻,也沒放人。
李瞻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還想說什么。
突然,一名小太監連滾爬爬地跑進來,驚慌失措地喊道:“公公!不好了!”
“停……停尸房那邊……”
“王德海的尸體……他……他的頭不見了!”
什么?!
王德海的尸體被割了頭?!
刑房內所有人都驚呆了!
無頭尸體……
這瞬間讓人聯想到了那個在侯府舊校場徘徊的“無頭將軍”的傳說!
一股莫名的寒意席卷了整個刑房。
劉瑾又驚又怒:“怎么回事?誰敢在內侍省停尸房盜取尸首?!”
“不……不知道啊……”
小太監嚇得臉色慘白。
“就……就是一轉眼的事……看守的人都沒看清……”
混亂中,上官撥弦卻心中一動。
王德海的尸體剛剛被發現他殺的證據。
轉頭就被人割了頭?
這絕不是巧合!
是滅跡!
兇手害怕從尸體上找到更多線索!
而選擇割頭這種極端方式,或許是為了制造恐怖氣氛,混淆視聽。
甚至……是為了模仿“無頭將軍”的傳說,將事情引向靈異怪談,從而掩蓋真相!
李瞻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捉摸的情緒。
似是驚訝,又似是……別的什么。
“立刻封鎖現場!嚴查所有出入人員!”
劉瑾氣急敗壞地下令。
也顧不上審問上官撥弦和李瞻了。
急匆匆地帶人趕往停尸房。
刑房里頓時只剩下上官撥弦、李瞻以及幾個面面相覷的宦官。
李瞻走到上官撥弦身邊,親手為她解開繩索。
語氣溫和而帶著歉意:“阿弦姑娘,受驚了。”
“沒想到宮中竟如此黑暗。”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回縣衙吧?”
他的舉動看似體貼。
但上官撥弦卻警惕到了極點。
王德海頭顱失蹤,李瞻恰好在此刻出現,又要帶她離開內侍省……
這太像是一個精心安排的、將她置于掌控之中的局。
“多謝世子好意。”
上官撥弦后退半步,疏離地說。
“只是我現在是戴罪之身,還是留在內侍省接受調查為好,免得連累了世子。”
李瞻看著她戒備的眼神,嘆了口氣。
“阿弦,你何必如此固執?”
“蕭止焰已經完了,你何必為他陪葬?”
“跟我走,我能護你周全。”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