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到劉知客……清虛觀……這條線竟然還沒斷?!
上官撥弦感到一張巨大的網,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復雜。
她不敢在此久留,立刻返回侯府門口。
此時的侯府門前,已是狼藉一片,死傷枕籍。
火勢已被聞訊趕來的武侯鋪(唐代消防機構)和金吾衛控制,但毒煙仍未散盡。
李琮和曹總管已被各自的親信救起,迅速抬回府內救治,生死未知。
永寧侯終于露面,站在府門前,看著眼前的慘狀,臉色鐵青,渾身散發著可怕的殺氣,下令徹查,格殺勿論!
上官撥弦混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切,心情沉重無比。
紙人索債……竟然演變成了一場血腥的刺殺!
胡管事這條線,徹底斷了。
李琮和曹總管重傷,生死未卜,剛剛浮現的線索再次中斷。
而那個神秘的老婦人,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勢力,又成為了新的謎團。
她忽然想起李琮放在井沿的那罐石髓,立刻悄悄返回望秋閣廢墟。
然而,井沿上空空如也。
那罐石髓,不見了。
是被李琮的人拿回去了?
還是被……那個老婦人或者其它勢力趁亂拿走了?
上官撥弦站在廢墟中,夜風吹過,帶來濃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孤立無援。
敵人無處不在,手段層出不窮。
她就像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下一個浪頭打翻。
就在這時,一只信鴿撲棱著翅膀,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她附近的斷墻上,腳上綁著一個細小的竹管。
是蕭止焰的消息?
她心中一動,上前取下了竹管。
展開竹管內的紙條,上面是蕭止焰熟悉的筆跡,字跡略顯潦草,顯然寫得很急。
“聞府前驚變,心急如焚!你可安好?李、曹重傷,侯府封鎖消息,太醫束手。”
“疑暗器淬奇毒‘彼岸吻’(與張老仆所中之毒同源)。此毒罕見,恐唯你能解。”
“此乃接觸李、曹,探聽情報之良機!”
“然極度危險,切量力而行!”
“若決意一試,我可設法助你獲診治之機。萬望保重!”
字里行間充滿了焦急、擔憂,以及為她安危著想的謹慎,最后又不失時機地提供了關鍵情報和建議。
“彼岸吻”……又是這種源自突厥王庭的奇毒!
李琮和曹總管也中了此毒?
看來幕后下手之人,是鐵了心要他們的命,并且再次指向了突厥勢力。
蕭止焰的建議沒錯,這確實是接近李琮和曹總管、獲取情報的絕佳機會。
但同時也是巨大的陷阱。
治好了,侯府未必會感激,反而可能再次被滅口;治不好,更是死路一條。
而且,下毒者很可能就在暗中觀察,一旦她出手相救,必然成為新的靶子。
去,還是不去?
上官撥弦只猶豫了片刻,眼神便重新變得堅定。
龍潭虎穴,也必須去闖!
為了師姐的仇,為了揭開“玄蛇”的秘密,她不能放過任何機會!
她立刻回復了蕭止焰:“安好。愿一試。速安排。”
然后,她迅速趕回那間關押她的柴房,假裝從未離開。
不久后,柴房外便傳來了動靜。
永寧侯的心腹管家帶著幾個護衛前來,臉色復雜地看著她:“阿弦姑娘,侯爺有請。”
顯然,蕭止焰的“設法”奏效了。
或許是通過他在官府的渠道向永寧侯施壓,或許是以“戴罪立功”為由建議嘗試,總之,永寧侯在太醫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再次啟用這個神秘的丫鬟。
上官撥弦被帶到了李琮的“竹意軒”。
院內氣氛凝重,太醫們聚在一起低聲討論,搖頭嘆息。
永寧侯臉色陰沉地坐在外間,侯夫人和邱側妃也在一旁,皆是面色焦慮(真假難辨)。
內室,李琮躺在床上,面色烏黑,呼吸微弱,傷口處流出的血已是紫黑色。
曹總管則在隔壁房間由另一些太醫診治,情況同樣危急。
“你之前說能救琪兒然兒他們,雖未成功,但確有些手段。”
永寧侯目光如炬地盯著上官撥弦,帶著審視和最后一搏的期望,“如今琮兒和曹總管也中了奇毒,你若能救活他們,之前的事,本王可既往不咎,還有重賞!若不能……”
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民女盡力而為。”
上官撥弦低眉順眼道,心中卻冷笑,既往不咎?只怕是鳥盡弓藏。
她上前為李琮診脈,情況確實兇險,“彼岸吻”的毒性已然深入肺腑。
但她早有準備,之前研究張老仆尸體時,她便已開始琢磨此毒的解法,雖未完全成功,但已有頭緒。
她開出藥方,令人速去抓藥煎煮,又取出銀針,準備施展金針渡穴之術,先護住其心脈,逼出部分毒素。
施針過程中,她刻意放慢了速度,指尖看似無意地拂過李琮的耳后、發際等可能藏匿微小物品的地方。
果然!
在李琮的頭發深處,她摸到了一個極小的、硬質的圓片!
她心中一動,極快地用指甲將其摳出,藏入袖中。
動作細微,無人察覺。
隨后,她全神貫注為他施針逼毒。
經過近一個時辰的救治,李琮的臉色終于稍稍好轉,烏黑色褪去少許,呼吸也平穩了一些,但依舊昏迷不醒。
永寧侯見狀,臉色稍霽。
上官撥弦又去看了曹總管,如法炮制。
在曹總管的衣領內側,她也發現了一個同樣材質的微小圓片!
她不動聲色地取下。
救治完兩人,天色已近黎明。
上官撥弦已是疲憊不堪,肩傷也隱隱作痛。
永寧侯見她確實盡力且有效,便下令不再關押她,允許她在府內有限活動,隨時聽候傳喚為李琮和曹總管診治。
上官撥弦回到被安排的一間簡陋客房,立刻緊閉房門,拿出那兩枚從李琮和曹總管身上找到的微小圓片。
就著晨光仔細查看,這圓片非金非鐵,呈暗銀色,薄如蟬翼,上面用極精細的工藝雕刻著復雜的、類似星象的圖案,中心還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孔。
這是什么東西?
不像飾品,也不像暗器。
倒像是……某種通訊或定位的符牌?
而且是“玄蛇”內部高級成員的身份象征?
李琮和曹總管身上都有,說明他們在“玄蛇”內部的地位都不低。
她嘗試著將兩枚圓片疊在一起,對準光線。
奇跡發生了!
當兩枚圓片以特定角度重疊時,上面的星象圖案竟然互補,形成了一副完整的、指向某個特定星宿的圖譜!
而那個小孔,則恰好對應著星宿中的一顆主星!
星象圖譜?
這代表什么?
是下次集會的時間地點?
還是某個藏寶地或秘密據點的方位?
上官撥弦心中激動,這絕對是重大發現!
她立刻憑借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將重疊后的完整圖譜牢牢記住,然后將圓片小心藏好。
接下來的兩日,上官撥弦一邊繼續為李琮和曹總管診治(控制著解毒進度,讓他們保持虛弱昏迷狀態,便于掌控),一邊暗中研究那星象圖譜。
她查閱了大量星象書籍,終于破解了圖譜的含義——那指向的是三天后的夜里,北斗七星勺柄指向特定方位時的一個時間點。
而那個小孔對應的主星方位,結合長安城地圖,大致指向了城西的某片區域!
那里有多處廢棄的宅院和一座著名的道觀——清虛觀!
又是清虛觀!
看來,“玄蛇”的高層很可能將在三天后的夜里,在清虛觀附近進行秘密集會!
必須將這個情報傳遞給蕭止焰!
她立刻通過隱秘渠道將消息傳出。
蕭止焰回復得很快,表示會立刻部署人手監控清虛觀周邊,并叮囑她萬事小心,切勿輕舉妄動。
然而,就在上官撥弦以為終于抓住“玄蛇”尾巴的時候,侯府內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這日清晨,一個負責打掃庭院的丫鬟,在李琮的“竹意軒”窗外,發現了一個被利刃釘在樹干上的紙人!
那紙人比之前索債的紙人要小得多,做工卻更加精致詭異,臉上畫著哭泣的表情,胸口寫著一個“債”字,背后則用血寫著一行小字:“負心背義者,血債血償!”
紙人的手中,還緊緊攥著一根枯萎的忘憂草!
這個紙人的出現,再次引發了侯府下人們的恐慌。
“紙人索債”的陰影還未散去,這又來了一個!
而且,這個紙人明顯是針對李琮來的!
“負心背義”?
“血債血償”?
這指的是什么?
是指胡管事的事?
還是指其它?
上官撥弦仔細檢查了那個紙人,發現其制作手法與府門前那些爆炸的紙人截然不同,更加精巧,帶著一種詭異的怨毒之氣,更像是江湖術士或者懂得詛咒之人的手筆。
是誰?
在李琮重傷之時,用這種方式進行恐嚇和詛咒?
是胡管事的家人不甘心?
還是“玄蛇”內部其他與李琮有仇的勢力?
或者是……那個失蹤的“影守”或世子勢力的報復?
李琮昏迷不醒,無法詢問。
永寧侯得知后,更是暴怒,認為這是對侯府的挑釁,加派了護衛看守李琮和各處院落。
上官撥弦感到,有一股新的、充滿怨氣的暗流,正在侯府深處涌動。
當夜,她再次為李琮施針時,發現即便在昏迷中,李琮的眉頭也緊緊鎖著,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抽搐,仿佛在經歷極大的恐懼。
她心中一動,嘗試著用銀針刺入他幾個安神定驚的穴位,并在他耳邊低聲引導:“別怕……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誰要找你索債……”
或許是針灸和藥物起了作用,或許是潛意識的作用,李琮的嘴唇竟然微微翕動,發出極其模糊、斷斷續續的囈語:“蘭……兒……”
“不是……我……故意的……”
“忘憂草……騙人……”
“是她……逼我的……”
蘭兒?
忘憂草?
上官撥弦立刻想起,之前調查李琮時,似乎隱約聽過,他年輕時曾與一個名叫蘭兒的丫鬟有過一段情,后來那丫鬟好像投井自盡了……原因不明。
難道這紙人索債,索的是這筆情債?!
那個蘭兒的死,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