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蝶戀花’的味道最濃!而且……好像還摻雜了一點點別的……讓人不舒服的味道……”
上官撥弦上前,打開一個瓷罐,里面是淡紫色的香粉,氣味馥郁迷人。
她用手指沾了一點,仔細捻開,放在鼻尖輕嗅。
除了花香,果然還有一絲極其淡薄的、腥甜之氣!
若非她精通藥理,絕難察覺!
這絲腥氣……與她之前接觸過的“紅顏燼”毒藥,有幾分相似!
但更加隱蔽,似乎是為了吸引某種毒蟲而特意添加的!
難道……那些蠱蜂之所以瘋狂攻擊使用此香料的女子,不僅僅是因為“蝶戀花”本身,更是因為這絲特殊的添加物?!
這是一個重大發現!
必須找到這批香料的來源或者經手人!
就在她準備進一步搜查時,閣樓上方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有人來了!
上官撥弦立刻吹熄手中的小火折子,拉著阿箬躲入一堆高高的貨箱之后。
門被推開,兩個身影走了進來,點亮了壁燈。
借著燈光,上官撥弦看清了來人——一個是天香閣的掌柜,另一個,竟然是永寧侯府的一個管事嬤嬤!而且是侯夫人身邊的心腹!
侯夫人的人?!
她怎么會深夜來此?!
只見那管事嬤嬤面色嚴肅,對掌柜低聲道:“夫人吩咐,那批‘蝶戀花’香粉,立刻全部銷毀,一點痕跡都不能留!”
掌柜面露難色:“嬤嬤,這……這可都是上好的貨色,價值不菲啊……”
“讓你毀就毀!哪那么多廢話!”嬤嬤厲聲道,“侯爺如今重傷,府里是多事之秋,夫人不想再節外生枝!那些用了香粉出事的人家,已經有人在查了!絕不能查到我們天香閣頭上!”
“是是是……”掌柜連忙點頭哈腰,“小的明白,小的這就親自處理!”
侯夫人?!
是她指使的?!
上官撥弦心中巨震!
侯夫人竟然與此事有關?!
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攻擊其他權貴女眷,對她有什么好處?
還是……她也是在為“玄蛇”服務?
執行某種計劃?
眼看掌柜就要去動那批問題香粉,上官撥弦心急如焚,一旦銷毀,證據就沒了!
就在此時,身邊的阿箬忽然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庫房角落的通風窗口。
只見窗口處,不知何時,竟然又出現了幾只蠱蜂!
它們似乎被那批問題香粉的氣味吸引,正焦躁地想要鉆進來!
是那個黑衣女人?!
她也在這里?!
上官撥弦和阿箬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彼此的想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果然,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通風窗口悄無聲息地滑入庫房,落地無聲,直撲那批“蝶戀花”香粉!
她的目標也是這批香粉?!
“誰?!”掌柜和嬤嬤被這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嚇了一跳!
黑衣人根本不答話,出手如電,一掌劈在掌柜頸側,掌柜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那嬤嬤嚇得尖叫一聲,轉身想跑,卻被黑衣人一把抓住,冷聲道:“說!這批香粉里的‘引蜂漿’是誰讓你們加的?!”
她的聲音經過改變,嘶啞難聽。
引蜂漿?
原來那腥甜之物叫這個名字!
嬤嬤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是……是夫人……侯夫人……她身邊的錢嬤嬤給的方子……說……說加了能讓香氣更持久……”
錢嬤嬤!
又是她!
邱側妃中毒時也是她經手首飾!
“侯夫人……”黑衣人冷哼一聲,“她倒是會替主子背黑鍋!”
話音未落,她手指用力,竟直接捏斷了那嬤嬤的脖子!
好狠辣的手段!
上官撥弦和阿箬在暗處看得分明。
黑衣人迅速從那批香粉中取了一小部分樣本包好,然后竟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似乎想要將剩余的香粉和整個庫房都付之一炬!
絕不能讓她得逞!
上官撥弦不再隱藏,數枚銀針疾射而出,直取黑衣人手腕要害!
同時,阿箬也吹響了骨笛,那幾只蠱蜂立刻調轉方向,攻向黑衣人!
“找死!”
黑衣人似乎沒料到暗中還藏有人,驚怒交加,揮袖格擋銀針,同時身形急退,避開蠱蜂。
但她顯然對蠱蜂頗為忌憚,不敢戀戰,猛地將火折子扔向貨堆,自己則朝著窗口急退!
“哪里跑!”
上官撥弦和阿箬同時追擊!
貨堆被點燃,迅速蔓延開來!
黑衣人身手極為了得,眼看就要沖出窗口。
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庫房大門被人猛地從外面撞開!
蕭止焰帶著一隊萬年縣的差役,如同神兵天降,沖了進來!
“大膽狂徒!竟敢縱火行兇!還不束手就擒!”蕭止焰厲聲喝道,臉色蒼白,似乎傷勢未愈,但眼神卻銳利如刀,瞬間鎖定了那個黑衣人!
他還活著他沒事了。
他的出現,如此“及時”!
上官撥弦的心猛地一沉!
黑衣人見前后夾擊,腹背受敵,猛地一跺腳,身形如同煙花般向上急竄,竟撞破了庫房屋頂,瓦礫紛飛中,消失在了夜色里!
“追!”蕭止焰下令,幾名差役立刻追了出去。
他則看向庫房內的火勢和倒在地上的尸體,眉頭緊鎖,最后將目光投向了上官撥弦和阿箬。
“阿弦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他臉上露出“驚訝”和“關切”的表情,“還有這位是……”
“阿弦姑娘”?有外人在,他稱上官撥弦為“阿弦”沒問題。
有外人在,他見到負傷后許久不見的意中人不表現出來一絲絲欣喜、關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
他的演技,依舊無懈可擊。
上官撥弦強壓下心中的冰冷和懷疑,淡淡道:“偶然路過,發現有人縱火,便進來查看。這位是阿箬姑娘,是她發現了這些害人的蠱蜂。”
她將皮球踢給阿箬,自己則暗中觀察蕭止焰的反應。
“蠱蜂?”蕭止焰看向阿箬和她身邊盤旋的幾只溫順下來的蠱蜂,臉色變得“凝重”:“可是近日城中屢屢傷人致死的毒蜂?”
“是呀是呀!”阿箬搶著回答,氣鼓鼓地指著屋頂破洞,“就是被剛才那個壞女人偷去亂用的!我的小蜜蜂平時很乖的!”
蕭止焰沉吟片刻,道:“此事事關重大,兩位姑娘還請隨我回衙門詳細說明情況。
尤其是關于那黑衣人的線索。”
回衙門?
上官撥弦心中冷笑,只怕是羊入虎口。
她正想找借口推脫,阿箬卻忽然指著地上那批燃燒的香粉,叫道:“哎呀!那些壞香粉要燒沒了!”
蕭止焰似乎這才“注意”到那批特殊的香粉,立刻指揮差役:“快!撲滅火源!保護好那些香粉,那是重要物證!”
差役們連忙救火。
上官撥弦看著蕭止焰這番作態,心中疑竇更深。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真的在查案,還是在趁機掌控證據?
火勢被迅速撲滅,但香粉已大半被毀。
蕭止焰仔細檢查了殘留的香粉和地上的尸體,臉色愈發“沉重”。
“天香閣……侯夫人……”他喃喃自語,隨即對上官撥弦正色道:“阿弦姑娘,此案恐怕牽扯極大,你身份特殊,不宜卷入過深。
“今夜之事,我會處理。”
“你們先回去,近期務必小心,盡量不要外出。”
他又轉向阿箬:“阿箬姑娘,你的蠱蜂能否暫時交由衙門保管?以免再被歹人利用。”
阿箬立刻抱緊她的皮囊,警惕地搖頭:“不行!它們是我的伙伴!我會看好它們的!”
蕭止焰似乎有些“無奈”,也不再強求,只是叮囑道:“那姑娘務必小心。
若有那黑衣人的線索,請務必第一時間通知衙門。”
處理完現場,蕭止焰便讓人“護送”上官撥弦和阿箬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阿箬湊近上官撥弦,小聲嘀咕道:“阿弦姐姐,那個當官的大哥……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可我總覺得他身上的味道……有點怪怪的……”
“什么味道?”上官撥弦心中一動。
“說不上來……”阿箬皺著鼻子,“好像……有點香,又有點……血的味道?還有一種……很淡很淡的……西域熏香的味道?和我阿姆以前從一個西域商人那里聞到的一樣……”
西域熏香?!
上官撥弦的心臟猛地一跳!
蕭止焰身上有西域熏香的味道?!
聯想到師姐密信中的懷疑、突厥商隊、“影”的警告……
一個可怕的猜想,再次浮上心頭。
難道他……
就在這時,前方巷口陰影里,一個賣炒栗子的小販,似乎無意中將一顆栗子滾到了她的腳邊。
上官撥弦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只見那顆栗子的殼上,被人極細地畫了一個圖案——
一彎新月,掛在一條垂柳枝上。
月在柳梢頭!
“影”又來消息了?!
栗子殼上的暗號,如同黑暗中點亮的一盞孤燈,瞬間驅散了上官撥弦心中的部分迷霧,卻也帶來了更深的緊迫感。
“影”在附近?
他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此時傳來消息,必有要事!
她不動聲色地踩住那顆栗子,對阿箬道:“阿箬,我忽然想起還有些要緊事,你先回我的……住處等我。”
她報了一個離安全屋不遠的地址。
阿箬雖然好奇,但見她神色凝重,便乖巧地點點頭:“好吧,那姐姐你快點回來哦!我一個人害怕!”
支開阿箬后,上官撥弦迅速撿起栗子,捏開殼,里面果然藏著一個極小的紙卷。
展開紙卷,上面是熟悉的字跡,只有簡短的八個字:
“侯府有變,速來老地方。”
老地方?
碧波湖柳堤?
“影”竟然約在侯府附近見面?
如此冒險?
但上官撥弦沒有絲毫猶豫。
經歷了這么多,她迫切地需要從“影”那里得到答案和指引。
她立刻易容改扮,朝著碧波湖方向潛去。
夜色深沉,侯府周圍的守衛果然比平時增加了數倍,明哨暗崗,巡邏不斷。
顯然,永寧侯重傷閉府的消息并非空穴來風,府內正處于高度戒備狀態。
上官撥弦憑借著高超的潛行技巧和對地形的熟悉,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有驚無險地再次來到了碧波湖畔的柳堤。
柳堤寂靜,唯有風吹柳條的沙沙聲和水波輕拍岸邊的聲音。
她在那棵老柳樹下靜靜等待,全身戒備。
不多時,身后的湖水傳來極輕微的響動。
她猛地回頭,只見那艘熟悉的小舟,再次如同鬼魅般從荷葉深處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