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啦!
馬廄走水啦!”
侯府東側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鑼響!
火光隱隱映紅了那片天空。
府中頓時一陣騷動,原本部署在內院附近的護衛,有不少被迅速調往東側救火。
糧倉周圍的警戒,明顯松懈了片刻!
就是現在!
上官撥弦如同離弦之箭,從藏身處掠出,在那活動石板即將完全閉合的瞬間,將一枚特制的、帶有倒鉤的細長鐵片卡入了縫隙之中!
石板合攏的動作微微一滯。
她運起內力,雙手抵住石板邊緣,用力向外扳動!
機括發出“嘎吱”的輕響,石板被撬開了一道可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一股混合著霉味、土腥氣和淡淡糧食味道的涼風從洞內吹出。
上官撥弦毫不猶豫,身形一縮,便滑入了洞口。
進入后,她反手輕輕將鐵片抽出,石板在身后緩緩合攏,洞口消失。
眼前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她適應了片刻,才憑借過人的目力,勉強看清周遭。
這是一條僅容那“木牛流馬”通行的狹窄地道,四壁是粗糙的土石結構,頭頂有木梁支撐。
腳下是平整的軌道,正是供運輸車運行之用。
前方深處,隱約傳來潺潺的水聲,正是驅動機關的水源。
她深吸一口氣,沿著軌道,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地道并非筆直,時有彎折。
她留意到,在某些岔路口,軌道會分出支線,指向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條支線格外深邃,幽暗不見底,與她手中圖紙上標注模糊的區域吻合。
她選擇了主道繼續前行,因為“木牛流馬”的輪跡清晰可見。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亮,并且有隱約的人語聲傳來!
上官撥弦立刻屏住呼吸,貼緊冰冷的土壁,緩緩靠近。
光亮是從一個向上的出口處傳來的,那里似乎是一個更大的空間。
她悄悄探出頭觀察。
只見出口外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室內堆放著不少麻袋,顯然是糧食的中轉站。
兩名身著侯府護衛服飾、但眼神精悍、太陽穴高鼓的男子正守在出口附近,低聲交談。
“他娘的,東邊怎么突然走水了?
害得老子們還得加強戒備。”
“誰知道呢,也許是意外。”
“不過上頭吩咐了,這幾天非常時期,都打起精神來!”
“特別是通往‘老窖’的那條路,絕對不能出岔子!”
“老窖”?
上官撥弦心中一動,這莫非就是那個前朝地窖,或者……
就是符號指示的密室?
就在這時,其中一名護衛似乎聽到了什么動靜,警惕地望向上官撥弦藏身的通道方向:“咦?什么聲音?”
上官撥弦心中一凜,立刻將身體完全隱入陰影之中。
地道內空氣凝滯,上官撥弦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那名護衛的腳步聲正朝著她藏身的岔路口走來,火把的光芒將通道映照得忽明忽暗。
不能被發現!
一旦打草驚蛇,不僅前功盡棄,自己也將陷入絕境。
電光火石間,上官撥弦目光掃過身旁的黑暗,發現岔路口另一條支線的入口處,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木料和雜物。
她毫不猶豫,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滾入那片雜物之后,緊緊蜷縮起身極子,同時屏住呼吸,連毛孔都仿佛閉合起來。
護衛舉著火把走到岔路口,狐疑地四下照射。“奇怪,明明好像有動靜……”
他嘟囔著,又側耳聽了聽,除了隱約的水聲和主道石室傳來的另一名護衛的咳嗽極聲,并無異樣。
“八成是耗子吧。這鬼地方,耗子比貓還大。”
另一名護衛在石室里喊道,“快回來,守著出口要緊!”
那護衛又用火晃了晃,沒發現什么,這才罵罵咧咧地轉身回去了。
上官撥弦暗暗松了口氣,但依舊不敢動彈。
直到石室那邊的交談聲恢復如常,她才緩緩從雜物后探出身。
經過方才一嚇,她更加謹慎。
主道石室有守衛,硬闖是不行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那條幽深未知的支線——護衛口中的“通往‘老窖’的那條路”。
直覺告訴她,“老窖”才是關鍵所在。
她調整方向,毅然踏入了那條支線地道。
這條支線比主道更加狹窄、潮濕,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更濃重的陳腐氣息。
軌道到了這里似乎也到了盡頭,地面變成普通的土石。
她只能靠著微弱的感知和墻壁的觸感,摸索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似乎到了盡頭。
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上官撥弦心中一沉,難道走錯了?
她不甘心地用手仔細撫摸石壁,發現其中一塊石頭的觸感與其他略有不同,更加光滑,邊緣也更為規整。
有機關!
她心中一動,仔細檢查那塊石頭周圍,果然在石壁下方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處,摸到了一個微小的凸起。
她嘗試著按照某種規律(結合師姐筆記中提及的幾種常見機關開啟方式)按壓、旋轉。
“咔噠”一聲輕響,那塊光滑的石頭竟然向內縮進,然后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門!
門后,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一股陰冷、帶著奇異藥味和金屬銹蝕氣息的風撲面而來。
就是這里!
上官撥弦的心臟狂跳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側身鉆了進去。
門內是一條向下的石階,深不見底。
她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下,每一步都落得極輕。
石階盤旋,仿佛通往地心深處。
終于,腳下踏上了平整的地面。
她點燃了帶來的特制蠟燭,光線雖然微弱,但足以照亮方圓數步。
眼前出現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一間巨大的圓形石室,規模遠超她的想象。
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個龐大而復雜的金屬裝置,由無數的齒輪、連桿、銅管和不明材質的晶石構成,即使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也能感受到其精巧與詭異。
裝置的核心部分,是一個類似渾天儀的球體,但上面刻畫的并非星辰,而是扭曲的蛇形紋路和難以辨識的符文。
裝置的一些管道,連接著石室四壁的一些小孔,不知通向何方。
“樞機”!
這就是羊皮冊上記載的,那個能引動龍脈之氣的邪惡“樞機”!
上官撥弦強壓下心中的震撼,走近觀察。
她發現裝置似乎處于某種休眠狀態,但內部隱隱有能量的波動。
在裝置基座的一個顯眼位置,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讓她苦苦追尋的奇異符號——“三足烏蛇尾”符號!
師姐留下的線索是對的!
這個符號果然指向了“玄蛇”陰謀的核心!
她快速環顧四周,石室內還散落著一些工作臺,上面擺放著各種奇特的工具、藥材殘渣,以及一些寫滿突厥文和詭異符號的圖紙。
在一個角落,她甚至發現了幾個小巧的、與碼頭見過的“水棺材”類似的透明容器,里面殘留著干涸的暗紅色痕跡,疑似是“圣露”的半成品或試驗品。
這里不僅是“樞機”的存放地,更是一個秘密的試驗場!
必須將這里的發現盡快傳遞出去!
上官撥弦心中焦急,開始仔細搜尋是否有更多關于“樞機”運作原理、啟動方式或“玄蛇”下一步計劃的線索。
就在她全神貫注于一份攤開的皮質卷軸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
“果然是你。”
“蘇阿弦,哦!不……上官撥弦,你終究還是找到了這里。”
上官撥弦渾身一僵,猛地轉身!
只見石階入口處,邱側妃不知何時站在那里,一身暗紫色衣裙,在燭光下顯得雍容而詭異。
她身后,跟著兩名眼神空洞、氣息卻異常強大的黑衣護衛。
更讓上官撥弦心驚的是,邱側妃的手中,把玩著那枚她無比熟悉的、師姐上官撫琴從不離身的白玉梅花簪!
原來邱側妃什么都知道!
“很意外嗎?”
邱側妃緩緩走近,唇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你以為,你師姐真是病故?”
“她就是因為像你一樣,太好奇,太不懂得收斂,才不得不‘病故’的。”
上官撥弦瞳孔緊縮,血液瞬間冰冷:“是你……殺了我師姐?!”
冰冷的石室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在布滿符文的墻壁上。
空氣仿佛凝固,充滿了火藥味。
邱側妃把玩著那枚白玉梅花簪,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上官撥弦因憤怒和悲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
“殺她?”
她輕笑一聲,帶著不屑,“何必臟了本側妃的手。”
“她不過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選擇了最愚蠢的抗爭方式。”
上官撥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尖已扣住數枚淬了麻藥的銀針。
“不該知道的事?”
“是指你們‘玄蛇’勾結突厥,意圖顛覆朝廷的陰謀?”
“還是指這個……”
她目光掃過中央的龐大“樞機”,“意圖污染龍脈的邪惡儀器?”
邱側妃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寒意:“你果然知道得不少。看來,蕭止焰那個叛徒,告訴了你很多。”
她向前一步,氣勢逼人,“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谷雨’將至,大勢已成,憑你們,阻止不了。”
“谷雨……”
上官撥弦記住了這個關鍵的時間點。
“邱依依!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告訴你也無妨,讓你死個明白。”
邱側妃似乎勝券在握,有意炫耀,“‘樞機’啟動,龍脈異動,南郊祭壇將成煉獄。屆時,陛下‘天命不再’,天下大亂,自然會有新的‘真龍’應運而生。
“而我永寧侯府,將是新朝的第一功臣!”
她話語中充滿了狂熱。
上官撥弦心念電轉,試圖套取更多信息:“新的真龍?是突厥可汗,還是你們那個藏頭露尾的‘尊主’?永寧侯知道他的枕邊人,是如此包藏禍心嗎?”
提到永寧侯,邱側妃臉色微變,閃過一絲復雜,但很快被狠厲取代:“侯爺?他優柔寡斷,難成大事!若非本側妃運籌帷幄,侯府早已衰敗!”
“至于尊主……”
她頓了頓,冷笑道,“那不是你該問的。”
就在這時,石室上方隱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喝極聲,似乎是府中護衛在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