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叁號院。

那座百丈長的庚金礦脈，如一條死去的金屬巨龍，橫亙在院中。

散發的銳利金氣，將夜空都刮擦出幾道無形的裂痕。

蘇清雪站起身，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一具匯報數據的精致人偶。

“下品靈石，三百四十七萬。”

“丹藥三百一十二瓶，法器一百零八件，其余雜物若干。”

陳凡坐在院中那張唯一的凳子上，掏了掏耳朵，似乎對這個足以讓宗門長老眼紅的數字毫無興趣。

他隨手一揮。

幾瓶品質最爛的聚氣丹，和一件靈光黯淡的下品法衣，骨碌碌滾到蘇清雪腳邊。

像是在投喂一只寵物。

“賞你的。”

陳凡的語氣，比夜風還涼。

“陪本主人出門一趟，總不能讓你白干活。”

蘇清雪的身體僵住了。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這些東西，在她這位圣女眼中，是垃圾。

而此刻，這些垃圾，是施舍。

是對她身份最惡毒的羞辱。

她沒動，只是死死咬著下唇，血絲從唇角滲出。

“怎么？”

“嫌少？”

陳凡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他捏住她光潔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那張寫滿倔強與屈辱的臉。

“還是說，我的圣女殿下……”

“更喜歡我用另一種方式，來支付你的‘報酬’？”

蘇清雪劇烈一顫，臉頰瞬間血紅。

男人視線里的侵略性，像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她最后一絲偽裝。

反抗的念頭，潰散了。

她默默彎腰，將那些“賞賜”撿起，收入儲物袋。

“這才乖。”

陳凡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臉蛋，觸感冰涼滑膩。

他轉過身，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吩咐。

“阿木，看家。”

地面，一截枯黃的藤蔓微微蠕動了一下，旋即隱去。

做完這一切，他一把攥住蘇清雪的手腕，肌膚相觸的瞬間，她像被烙鐵燙了一下。

“走了。”

“帶你去個好地方，消費。”

……

青云宗，三千里外。

黑水澤。

此地終年毒瘴彌漫，是邪魔外道與亡命之徒的銷金窟。

傳說中的【鬼市】，便在此地隨機開啟。

飛劍之上，陳凡的手臂以“防止你掉下去”為由，霸道地環著蘇清雪緊繃的腰肢。

隔著衣衫傳來的灼熱體溫，讓她心亂如麻，連呼吸都忘了。

“抓緊了。”

陳凡忽然開口。

飛劍猛地一個俯沖，蘇清雪下意識驚呼一聲，整個人都撞進了他懷里。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混雜著淡淡血腥與青草的男人氣息。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陳凡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

蘇清使勁掙了掙，卻被箍得更緊。

飛劍降落在沼澤邊緣。

這里沒有建筑，只有獸骨與破布搭成的簡陋攤位，在瘴氣中若隱若現。

一個個用斗篷或秘法遮掩面容的修士，如鬼魅般穿行。

空氣里，血腥、腐臭與藥草的怪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蘇清雪作為青云圣女，何曾見過這等藏污納垢之地，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下意識地抓緊了陳凡的衣角。

這細微的依賴動作，讓陳凡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拉著她，無視了那些擺滿妖獸內丹和詭異法器的攤位。

輕車熟路，直奔鬼市最深處。

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這里只有一個攤位。

攤主籠罩在黑袍中，氣息晦澀，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攤位上，也只擺著一樣東西。

一塊巴掌大小，布滿裂紋的破石頭。

上面感應不到任何靈力波動。

平平無奇。

蘇清雪皺眉，這算什么？

陳凡卻停下腳步，松開她，徑直走到攤前蹲下。

他盯著那塊石頭，足足看了一分鐘。

攤主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怎么賣？”陳凡終于開口。

攤主緩緩抬手，伸出兩根干枯如雞爪的手指。

兩百萬。

蘇清雪腦中閃過這個荒唐的數字，立刻否定。

一塊破石頭，兩百靈石都嫌多。

然后，她就看到陳凡點了點頭，從懷里摸出一個儲物袋。

正是從丹堂劉長老那預支的，用來訂購“冰心琉璃爐”的兩百萬靈石！

“你瘋了不成？！”

蘇清雪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她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急切道：

“陳凡！這是一塊‘死寂石’！典籍記載，此石天生隔絕靈氣，毫無用處！兩百萬靈石，你知道能買多少聚氣丹嗎？！”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焦急。

陳凡沒理她。

他甚至覺得這女人有點吵。

甩開她的手，將那個沉甸甸的儲物袋，直接丟給攤主。

“點點。”

攤主接過，神識一掃。

斗篷下的頭顱，微不可查地點了點。

他將那塊破石頭推向陳凡，整個人便如融化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來得詭異，走得更詭異。

蘇清雪呆立當場。

她感覺自己的認知，被這個男人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前腳敲詐三百萬，后腳就花兩百萬買一塊公認的廢石？

這不是敗家，這是腦子有病！

陳凡拿起石頭，在手里掂了掂，臉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無比滿意的笑容。

死寂石？

格局小了啊，我的圣女殿下。

這東西，叫【玄天靈泉】的泉眼碎片！

上古奇物，擁有化腐朽為神奇，催生萬物的無上偉力！

只要激活它……

他院子里的庚金礦脈，就能被他當成蘿卜一樣種，結出“神金道種”！

用它鑄就的道基，才是真正的無上道基！

他迫不及待，嘗試將體內雄渾的五行靈力注入其中。

然而……

靈力涌入的瞬間，如泥牛入海。

不，是如一滴水，落入了無垠的沙漠。

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那泉眼碎片，依舊死氣沉沉。

陳凡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他想起了嗷嗷待哺的庚金礦脈。

想起了宗門里那顆虛無縹緲的“筑基天丹”。

他需要力量。

他需要立刻、馬上，踏入筑基期！

一股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蘇清雪看著他臉上那抹一閃而逝的凝重，心中竟沒來由地一跳。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永遠云淡風輕的男人臉上，看到這種近乎“束手無策”的表情。

“怎么了？”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陳凡緩緩抬起頭。

視線從手中的泉眼碎片，落在了她的臉上。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玩味與侵略。

而是一種……在審視一株絕世神藥的眼神。

看得蘇清雪渾身發毛，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陳凡卻跟了上來，臉上重新掛起那副讓她又恨又怕的，惡魔般的弧度。

他將那塊價值兩百萬的“破石頭”，塞進她冰涼的手里。

然后，湊到她的耳邊。

灼熱的氣息，吹得她耳垂瞬間滾燙。

他用極低，卻又充滿了不容抗拒的魔力，輕聲開口：

“師姐，你的本源寒氣，再借我用一下。”

蘇清雪的身體瞬間繃緊。

“不過……”

陳凡的聲音頓了頓，他的手指，順著她的脖頸，緩緩滑下。

最終，停在了她的小腹丹田之上。

隔著衣物，那股灼人的熱意，仿佛要穿透一切。

“……這一次，可能……會要得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