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沿著陡峭的石階走下洞口,陸青衣緊隨其后,有了林長老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想被什么機關(guān)陰一次。
石階向下延伸不遠的距離,便是一條狹窄的甬道,墻壁上還掛著幾盞昏黃的油燈。
光線搖曳,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難聞的氣味,是霉味、穢物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令人作嘔。
甬道盡頭是一扇厚重的木柵欄門,門上還掛著鎖,林如海在陸青衣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摸出一串鑰匙。
柵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里面的景象一覽無遺。
這里似乎是一處地下監(jiān)牢,左右分別各有數(shù)個隔間,都是用粗大的木柵欄封住,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獸籠。
監(jiān)牢墻壁是粗糙的夯土,還滲著水汽,陰冷潮濕,光線暗淡,很符合陸青衣對地下監(jiān)牢的刻板形象。
而此刻,只有最里面的三個隔間里關(guān)著人。
左邊隔關(guān)著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男孩,衣衫襤褸,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對門口的動靜毫無反應(yīng),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和淤青。
右邊隔關(guān)著的是一個年紀更小些的女孩,瘦骨嶙峋,正縮在角落一動不動,連死沒死都不知道。
中間隔里則是一個看起來稍大一點的男孩,正靠在柵欄上,嘴角破裂,額角有一片烏青,顯然反抗過,也挨過打。
他算是最有精神的,看到有人進來立刻抬起頭,呲牙咧嘴,滿臉兇狠。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穿著傳統(tǒng)丐幫服飾,但身材粗壯的漢子正坐在牢房外的條凳上,喝著劣酒,嚼著干糧。
聽到開門聲,他們也詫異地抬起頭,再看到是林如海后,他們便沒了興趣,又低下頭該干嘛干嘛。
只是陸青衣看著這凄慘的景象,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頂門。
他強壓著殺意,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怎么就這三個?其他人呢?”
林如海一哆嗦,連忙解釋:“公…公子息怒,實在是‘貨’走得快,這三個是最近一批里性子最倔、最難‘調(diào)教’的。”
“所以才多留了些時日,其他的,前幾日剛有一批被西域的胡商挑走,再往前都陸續(xù)出手了,咱們這…‘生意’緊俏,很少會積壓‘貨’的。”
他這話跟火上澆油差不多,所謂“走得快”、“緊俏”,每一個字都代表著血淋淋的現(xiàn)實。
陸青衣有些說不出話了,呼吸急促。
說來巧了,他曾經(jīng)聽福利院的院長說過,他這個孤兒‘傳說’也是有父母的,只不過不要他了,因為他是被放在福利院門口的。
陸青衣不能理解為什么他會被拋棄,因為他小時候就很可愛,也很聽話,福利院的叔叔阿姨們都很喜歡他好嗎?
小時候他也曾怨恨過拋棄自己的父母,后來長大些倒是釋懷了,但這不代表他不在意。
所以,他當(dāng)夜就來闖丐幫分舵,甚至不在乎風(fēng)險如何,連看起來是個人物的林長老他都不虛半點。
他現(xiàn)在就是后悔,后悔剛剛沒過心里那一關(guān),放走了這么多人,應(yīng)該大開殺戒的…
這時,那兩個看守的丐幫漢子也站了起來。
常年干這種陰暗勾當(dāng),自然得練就幾分眼力,陸青衣面容陌生,衣著雖普通卻十分干凈,氣質(zhì)在幫中兄弟們實在格格不入。
當(dāng)然,最主要還是陸青衣臉色過于難看,實在不像來做生意的。
其中一人將酒碗重重放在凳子上,警惕地握住了靠在墻邊的棍子,沉聲喝道:“林賬房,這人是誰?面生得很!帶生人下來,你懂不懂規(guī)矩?”
另一人也逼近一步,眼神不善地在陸青衣和林如海之間掃視:“老林,你腿怎么了?這位是…來接‘貨’的?”
林如海心道,恐怕是來索命的!
那兩名守衛(wèi)見陸青衣對他們的質(zhì)問置若罔聞,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常年刀頭舔血養(yǎng)成的直覺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
其中那個持棍的漢子罵了一句,不再猶豫,手腕一抖,棗木棍帶著惡風(fēng)掃向陸青衣的膝蓋。
另一人幾乎同時出手,棍子當(dāng)頭落下,配合默契,狠辣異常。
陸青衣卻只是長嘆道:“罷了,跟兩個將死之人,還有什么好置氣的。”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仿佛模糊了一下。
下一瞬,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如同爆竹般密集響起。
對于這種人,陸青衣自然沒什么留手的必要,兩名守衛(wèi)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覺四肢幾乎在同一時間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手中的棍棒落地,整個人如同被拆散了骨架的提線木偶,軟塌塌地癱倒在地,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凄厲慘嚎。
他們的手臂和腿骨,已經(jīng)盡數(shù)被打斷,有些斷骨甚至刺破了皮肉,露出森白的茬子,鮮血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地面。
不僅如此,陸青衣還拿他們做起了實驗,隨后得出結(jié)論,確實可以用內(nèi)力將經(jīng)脈震斷,以達到廢掉武功的目的。
一旁的林如海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只覺雙膝一軟,“噗通”跪倒在地,褲襠處迅速洇濕一片。
他嚇得魂飛魄散,用力磕頭,額頭撞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fā)出“咚咚”悶響,語無倫次地哭嚎:“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不關(guān)小人的事啊!小人都是被逼的!”
陸青衣道:“把這兩個廢物拖到那邊空著的籠子里,關(guān)在一起鎖好。”
“是!是!小人這就辦!這就辦!”
林如海如同聽到了敕令,連滾帶爬地掙扎起來,抓著兩個不斷哀嚎守衛(wèi),艱難的將他們拖進了最近的一個空牢籠里。
做完這一切,他再次癱軟在牢籠邊,面如死灰,大氣不敢出。
陸青衣也懶得理他,走向中間那個隔間,他方才就看到,這個額角帶傷的男孩自始至終都睜大眼睛看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眼中非但沒有尋常孩子該有的恐懼,反而亮的驚人。
當(dāng)陸青衣推開牢門時,男孩也沒有像受驚的兔子般縮回去,反而猛地從地上彈起,一個箭步?jīng)_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噗通”一聲跪倒在陸青衣面前,用力地磕了一個響頭。
“您一定是江湖上頂厲害的大俠!求您收我為徒!教我武功!”
這可真是符合武俠的臺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