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不可能自殺!”
京州市,第一人民醫院。
因手術中的高度緊張,穆遲蜷曲的手指失力般地松了松。
她盡力了。
可那條本應鮮活的生命,還是從她指縫中消逝。
守在手術室外的女人極其癲狂地沖了過來:“我兒子不可能自殺!他是高考狀元!我們全家要靠他光耀門楣的!”
眼看她就要沖進手術室,穆遲下意識去攔,卻被絕望的手肘猛烈撞擊。
糾纏間,一只大手突然從后面擰住女人的胳膊,將她向后重重扳去,另一頭聽到動靜后沖過來的保安也配合著將人制服。
穆遲白著臉蜷縮在墻角,冷汗直冒,方才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卻忽然闖入她視線:“穆小姐,還好嗎?”
穆遲抬頭。
男人眉目深邃,高鼻薄唇,蹙著眉面露擔憂。
襯衣與西褲一絲不茍,通身遮不住的矜貴感撲面而來。
嗯,有點眼熟。
……是她領證三天,只在民政局見過一面的丈夫靳修言。
穆遲想禮貌地笑一下再說句謝謝,可她實在沒力氣了,她緩了很久,才堪堪把手搭上去。
靳修言扶她起身,穆遲點了下頭:“……還好。”
“我兒子不可能自殺!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你這庸醫竟敢咒他死!”
女人狀若癲狂。
惻隱之心糅雜著同情之意,穆遲面無表情:“女士,孩子是用來愛和鼓勵的,不是用來威脅和強迫的。”
“……現在他解脫了,你也放過自己吧。”
靳修言靜立其后,聽到這里,原本冷峻的輪廓線,似乎柔和了些。
之后,穆遲回頭:“靳先生,我們走吧。”
夜半。
京州的風冷冽。
俯身從車窗內勾出件外套,靳修言沒有給自己披上,而是隨意搭在肘間,望著明亮如晝的大樓門廳。
剛剛那個纖細清冷的身影,就這么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晃大,直到在眼前站定。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穆遲已換好便裝。
雙手放在看起來厚重保暖的軟呢大衣口袋里。
靳修言不動聲色看了眼自己準備的外套,不太自然地穿上,紳士地打開車門,看她坐定,才繞一圈坐進駕駛位。
“只等了幾分鐘而已,我是你丈夫,這是我應該做的。”
正系安全帶,穆遲指尖微頓。
客套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怎么如此機械。
但想著剛剛他出手解圍時的小小暖意,她忍下小小的不悅,抿唇點頭。
回到別墅已經快凌晨一點
穆遲沖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發現靳修言正靠在床頭看文件。
聽到動靜,他抬眸看了一眼:“熱牛乳在桌上。”
穆遲這才發現化妝桌上有一杯牛奶,她端起來試了下溫度,溫熱恰到好處。
“謝謝。”
她晚飯沒吃,胃里空空蕩蕩,一口氣把一整杯奶喝完,穆遲才覺得身上的難受感消散了許多。
喝完之后,穆遲躺上床,身心俱疲。
“你睡嗎?”靳修言放下書,側頭看向她,臉上有幾分嚴肅,“不睡的話,我們談談?”
雖然兩人正躺在一張床上,但他給她的感覺鄭重到像是在開重要會議。
穆遲打起精神:“你說。”
靳修言也沒有虛與逶迤:“你不想和我過?”
這話問得讓穆遲愣了幾秒。
她和靳修言的婚約是半路天降,兩人領證那天剛認識,不僅沒有感情基礎,連熟悉都稱不上。
但他們一致認為:既然聯姻成既定事實,那就培養感情,好好過日子。
“沒有。”
“那為什么領證后沒有回來住?”
穆遲沉默片刻,解釋:“這幾天連著手術,我每天都忙到午夜,再加上病房里又有幾位老人去世……我怕你忌諱。”
她說得很委婉。
就連她養母進病區,手上都要戴驅晦氣的紅繩,而靳修言是商人,應該更注重風水學,再加上不好半夜回來打擾他休息,所以她自覺且體貼地住在醫院里。
靳修言點點頭,認真開口:“我不迷信。”
“我既然和你結婚,就代表我接受你的職業,何況人生老病死都離不開醫院,我們難道因為這些再也不見面?”
靳修言認為這并不利于夫妻關系發展。
穆遲沒想那么長遠,但她覺得靳修言說得在理,畢竟如果靳修言今天不去找她,她不會回來,他不找她談,兩人也不會把話說開,日后說不定會漸行漸遠,還會把責任歸咎對方。
于是她麻溜認錯,主動道:“那以后我回來住,決定前也會先問過你的想法。”
靳修言:“下不為例。”
“還有,以后不管幾點,下班前你先電聯我,我盡量去接你,或者派司機去,今天的事情太危險,盡量杜絕再發生。”
如果他今天沒有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想。
靳修言說完,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靳修言管理公司多年來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說出的話從來是‘命令’,穆遲雖然明知道他是為她好,但她怎么也無法回答一句“好的”。
她也沒藏著掖著,聲音微冷:“靳先生,謝謝你今天救我,也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下屬,你或許可以換一種表達方式。”
靳修言這才驚覺:“抱歉,以后我會盡量改正。”
“很晚了,睡吧。”
穆遲沒想到靳修言回答得這樣爽快,她還以為像靳修言這樣的商業大佬,會是古板和唯我獨尊,所幸不是。
她心情好了些,伸手去關燈的時候忽然想到什么,她扭頭看著靳修言,試探詢問:“新婚之夜漏掉的環節,你現在要補上嗎?”
靳修言面色未動:“……你有想法嗎?”
“你需要我可以配合,但我老實說,我現在比較累。”
既然夫妻之間要坦誠,她不介意象征性問一問,但她不會委屈了自己。
即便她現在不累也沒有興致,親密行為首先需要情動才會有質量,他們兩人的關系今天雖然有很大突破,但終究還是陌生,做了也沒勁,不如不做,她相信靳修言一定也是這樣想。
“……改天再說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