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程熠收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正在和何家的人一起吃晚飯,一般在餐桌上,大家都不會玩手機,哪怕是工作狂關程熠,也會將所有消息暫放,等吃完飯再去處理。
今晚又為了那個“她”,破例了。
何瀅的繼母梁琳顯然也注意到了關程熠的反常之舉,她審視的目光劃過關程熠和何瀅身上,狀似隨意地拋出話題:“瀅瀅和程熠結婚都快一年了吧,還不準備要孩子嗎?”
這個話題還是第一回在家庭聚餐上被提及,一時間眾人都來了興趣。
何鴻峰也插了句嘴:“程熠公司的發展挺穩定的,瀅瀅也老大不小了,確實該考慮考慮一下要個寶寶,你要是不想帶孩子,現在花點錢就可以輕松解決這些問題的。”
老爺子也在樂呵呵地點頭附和。
關程熠鎖了手機裝進兜里,淡淡地接過話茬:“我們暫時還沒有這個計劃。”
何瀅笑著說:“爸,你想抱孫子,不是還有明軒嗎?就怕您抱不過來呢。”
這話一出,桌上的幾人神色各異,其中當屬梁琳的臉色最難看——畢竟何瀅這是話里有話,暗諷她兒子在外邊沾花惹草的爛攤子。
何明軒就比何瀅小一歲,能力還是有的,就唯獨好色這一個壞毛病,前段時間還有個嫩模抱著孩子來認親的,非說是何明軒的兒子,找何家要撫養費來了。
這種事情還不止發生過一次。
何鴻峰輕咳一聲,瞪了自家女兒一眼:“行了,不想生就等你們想生了再說,我是管不著你們這些小輩了。”
吃完晚飯,各回各處。
關程熠沒有喝酒,負責開車,何瀅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黑色賓利勻速行駛進車流里。
車內陷入沉默,關程熠不是個愛聊天的人,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和何瀅似乎沒什么共同話題。
何瀅捏了捏安全帶,還是問了出來:“你們準備復合?我這邊可能暫時還不能和你解除婚姻關系……”
她緊張地瞥了一眼駕駛位上連側臉都俊逸非凡的男人,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沒有,”關程熠沉聲道,“你不必擔心,之前說好的合作,我不會言而無信。”
當初他們以這場婚約作為合作的掩護,互利共贏,合同上的婚姻維系時間是五年,除非雙方的目的提前達成,就可以提前離婚,解除這段婚姻關系。
何瀅卻只是情緒稍緩,內心仍舊是不平靜的。
她一開始確實是只想跟關程熠合作,但是這一年相處下來,這個英俊沉穩的男人早就讓她悄悄心動。
但是她一直知道關程熠有個交往了四年的前女友,而且對方拋棄關程熠跟別人出國了,聽起來是一個人品很堪憂的女人,可關程熠的朋友透露過,對方是關程熠的初戀,一直無法忘懷的初戀。
以前她還無法感受出關程熠對這段感情的在意,今天她算是看到了這冰山一角了。
她對那個女人越發好奇。
“那你們現在的關系是?”
關程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自己都對“情人關系”十分厭惡,但目前他別無選擇,難堪也好,卑鄙也罷,反正先把薛橙心套在自己身邊就行。
他不說話,何瀅也不會自討沒趣地再問,轉而說道:“明天……明天你有空嗎?”
關程熠想了想自己明天的行程表:“不算很忙,怎么?”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記不得明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對,本來就是契約婚姻,他自然不會花心思記住。
何瀅搖了搖頭:“沒什么,那等你工作結束了,一起去挽江亭吃頓晚餐?”
“嗯,你安排就行。”
到家后,關程熠徑直往自己房間回:“早點休息,晚安。”
他關門的那一瞬間,何瀅看到他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邀請的界面。
“晚安……”
回應她的只有關門聲。
為了明天出鏡好看,今晚薛橙心早早就洗漱完躺上了床,她準備敷完面膜就睡覺,結果關程熠給她的那部手機突然開始嗡嗡作響。
還是視頻通話邀請。
以前薛橙心是很喜歡看他那張帥臉的,關程熠是中俄混血,這是關程熠跟她說的,他媽媽是個俄籍模特。
灰藍如寶石的眸子,深邃立體的五官,那高挺的鼻梁像一條性感的山脈,為他的面部增添了斯拉夫血統與生俱來的美感和鋒利。
可如今,薛橙心看一眼他的冰塊臉就覺得晦氣。
光婚內出軌這一項就夠薛橙心嫌棄他的——雖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鳥。
“大晚上不睡覺,關總有何貴干?”
薛橙心看了一眼屏幕,關程熠那邊的背景看起來不像酒店之類的地方,她蹙了蹙眉,心虛地湊近,壓低聲音:“關程熠,你在家里給我打電話?”
她一把扯下臉上的面膜,水嫩的臉蛋像剝了殼的雞蛋,暖色調的床頭燈照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又像一塊香甜的法式小面包。
黑色的長發隨意挽成一個丸子頭,一雙貓眼里噙著幾分慌張,怪可愛的。
關程熠突兀地想起以前薛大小姐在學校有一個顏狗群,群人數高達四位數,群名叫【橙心今天能選我當狗嗎】。
他之所以知道得這么詳細,是因為他也在那個群里。
然后自從他和薛橙心戀愛的消息公開了,他就看那些男人每天在群里一問:橙心今天和那個混血狗分手了嗎?
就這么窺屏四年。
“不可以嗎,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我老婆抓到?”關程熠一邊坐在椅子上單手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一邊看著屏幕,有心捉弄她,“一年不見,薛橙心,你的膽子怎么變這么小了?”
薛橙心耳朵一癢。
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不太習慣聽自己的全名從關程熠嘴里蹦出來。狗男人聲音特別磁,不是那種做作的低音炮,像加了冰塊的伏特加里混進一片薄荷葉,每每聽到他叫自己名字,薛橙心都會耳朵酥酥麻麻地癢。
“是某些人臉皮變厚,素質變低,出軌都敢這么明目張膽了。”薛橙心回懟了一句,切入正題,“到底什么事,沒事我掛了。”
她問話的同時,下床去浴室洗臉護膚,手機被她放在洗漱臺上,關程熠等她擦完臉,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你比心的手勢該多練練了。”
什么比心的手勢?
薛橙心還沒多問,手機震動了一下,關程熠那邊說:“掛了,這是認真報備的獎勵。”
通話結束。
薛橙心一臉茫然地查看了一下手機——關程熠又給她轉了一筆錢過來。
她繼續往前翻了一下,看到了她“發”給關程熠的最后一張照片。
而她今天明明比的“FUCK YOU”的手勢竟然離奇地變成了“比心”的手勢!?
她放大照片仔細查看,P圖的痕跡雖然不算明顯,但還是被她精準捕捉。
能“偷梁換柱”的人只有一個。
第二天一早,薛橙心就到了劇組去化妝換衣服,她今天的戲份只有一場,臺詞也不多,只需要在酒會上嘲笑女主角幾句,然后等著被女主角潑酒反擊就行。
被女主角潑酒這場戲是剛剛臨時加的,之前薛橙心看的劇本上壓根沒有。
不過演戲掙錢嘛,人家一些大腕都出演過這種劇情,她一個糊咖有什么好斤斤計較的。
想是這么想,等她真的開拍了,女主角剛做了一個潑酒的動作,她就下意識躲開了。
她會一點格斗技巧,反應力還不錯,格斗是關程熠教她的,只算學了個皮毛,應急勉強夠用。
這杯酒一點也沒灑到她身上。
導演喊了一聲“卡”,站起身指著薛橙心吼:“躲什么呢,站好別動!”
薛橙心不耐地“嘖”了一聲,調整了一下狀態,開始第二次拍攝。
這回她強忍著沒躲。
那杯酒就這么潑在了她臉上,本來到這兒都挺好的,結果那個女主角不知道怎么回事,笑了場,她轉身朝著導演鞠躬道歉:“不好意思,陳導,我剛剛狀態不對,再來一條吧。”
她是現在短劇行業里熱度挺高的一個女演員,叫蔣晨溪,甜美那一掛的長相,接的角色基本都是鬼馬少女這一類的,看起來確實人畜無害。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不小心笑場的,只有薛橙心眼睛一瞇,直覺這人不是個什么好東西,她看人向來準——關程熠這廝不算。
補好妝,又開始第三次拍攝。
這回蔣晨溪倒是沒笑場了,但是她的酒潑出來的同時手沒拿穩杯子,把杯子一起拋出去了。
又得重來一遍。
她沖著薛橙心誠懇地道歉:“對不起,薛小姐,我剛剛手滑了。”
薛橙心抬手抹了一把下巴流淌的香檳酒,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沒關系,演戲有意外很正常嘛。”
她笑著,眼睛卻沒有笑意。
偏偏蔣晨溪看不出來,還真以為她脾氣軟,好說話又好欺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