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呢。”

林霧抬起手指了指。

江女士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哎呦，我可憐的閨女啊……”

“我家閨女在哪呢？”

話趕話間，一對神色焦急的父母攜手走過來。

何父何母原本在家休息，都準備睡覺了，突然接到電話，匆匆換上衣服趕過來。

“是何雯思的家長嗎？”一個年輕警察詢問道。

“是是是。”何母連忙點頭，應道。

她頭發都沒來得及打理，堆在脖頸間，之前染得酒紅發色已經褪了不少，銀絲更是遮掩不住，臉色因為多天以來的勞累疲憊不堪，眼眶通紅，估計來的路上一直在掉眼淚。

“她現在狀態不太好。”年輕警察說，“你們等會兒記得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好的好的。”何母連忙點頭。

警察點點頭，又看向了江女士，“您是……”

林霧說：“這是我媽。”

“好嘞，這邊請。”警察示意了一下。

江女士跟著進去后，林霧才有空問李媽：“我媽怎么來了？”

李媽笑了笑，抬手幫林霧整理了一下頭發，說：“你和少爺都進去了，她不來心里不踏實。”

林霧愣了一下，緩慢點了一下頭。

好在林肆沒有下死手，男人只受了皮外傷，賠了醫藥費，又接受了一陣口頭教育，就可以走了。

出了派出所后，冷風吹了過來。

江繁星抬起林肆的手看了看。

她的手指有些冰涼，林肆有點不適應地縮了一下手。

江繁星抿了一下唇，說：“受傷了嗎？”

林肆搖搖頭，“沒有。”

“那就行。”江繁星松了一口氣。

林肆的手落在身側，手指蜷縮起來，他看了一眼江繁星，很快又垂下了眼睛。

李媽連忙道：“沒受傷就行。”

林霧站在臺階下面，仰起臉問：“司機呢？”

“加油去了，讓我們先等幾分鐘。”李媽說。

林霧點點頭，她的方向正好對著派出所的大門。

鄒尋雙手插著兜，吊兒郎當地走出來，那氣質不像是進派出所，反倒是回自己家一樣，一看就是慣犯。

他最先看見了林霧。

因為只有這個人是正對著他的，其他人都是背影。

除了那個眼熟的，賤嗖嗖，一看就腦子有病的金毛，還有兩個女性。

鄒尋目光下意識落在了那個偏瘦的人身上。

她真的特別特別瘦，雙腿像是兩根筷子，腳踝就是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現實中很少見到這么瘦的人，像是重病在身。

鄒尋撇撇嘴。

不是吧，只是來一趟派出所，至于這么興師動眾地來接嗎？

其實在他第一次見到這對姐弟的時候，印象就很深刻，他從小就跟著鄒蓮到處搬家，換過很多不同的城市，混跡在三教九流里，見過各種人。

這對姐弟給鄒尋的第一感覺就是，有錢人，還不是一般的有錢人。

見鄒尋半天不動，林霧嘖了一聲，揚起下巴，“你看什么呢？”

這一句話，引得三人齊齊扭頭。

江繁星動作慢了半拍，所以鄒尋的聲音最先涌入她的耳朵里。

少年聲調懶洋洋的，“又沒看你，你著什么急？”

明明是挺嗆人的一句話，但是他說出來，像是在調戲人。

江繁星回過頭。

少年頭頂是明亮的燈，發色在這種強烈的光線下，有點像是藍色，他眉眼彎彎的，唇角挑起一點兒輕佻的笑意，耳側的碎鉆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身形瘦高，兩手插著兜，皮衣外套搭配著牛仔褲，長腿懶懶地曲起，特別像是蹲在路邊抽煙的混混。

但是他顏值高，眼眸清清澈澈，并不讓人討厭。

那一刻，江繁星的呼吸猛地停了。

她任何反應都沒有，目光一點一點，從少年的眉描繪到唇上。

林肆對著這個臭綠毛沒什么好印象，而且方聰之前跟他說過，這人跟校外那群混社會收保護費的人稱兄道弟。

他皺著眉，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厭煩，“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鄒尋拖長腔，還沒說話就開始笑起來，他唇邊有兩個很深的梨渦，開始滿嘴跑火車，“我暗戀你呀，看不出來嗎？你在哪里，我就會出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鄒尋倏地沒了聲音。

清淡的檀香鉆入鼻尖，他還是第一次聞到這么好聞的味道。

抱他的這個人身體很軟，比他矮很多，才到他的胸口。

鄒尋兩只手僵在原地，無所遁從。

“媽？”林肆眉頭皺得很深了。

“媽你干嘛呢？”

林霧邊喊邊跑過去，她兩三步跨過了臺階，看見江繁星的表情時，整個人愣了一下。

江繁星一直都是個挺平靜的人，活人微死的狀態，前世即使是丈夫入獄，家里破產，她都沒哭。

此時她眼睛里裹滿了淚水，幾秒后，她仰起頭，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了誰，“小寶，是你回來了嗎？”

小寶？

林霧眉頭皺了起來。

小寶是誰？

鄒尋求助性地看向林霧，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林霧看懂他的意思，嘴角一抽，她試探性伸手，抓住了江繁星的手，“媽……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江繁星緊緊抓著鄒尋的胳膊，力氣很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搖了搖頭，“不會的。”

她退后一步，松開手。

還不等鄒尋松口氣，兩只手又被抓住了。

這個陌生的，長得很漂亮的，很瘦的女人仰起頭，雙眼紅彤彤地看著他的眼神，明明很難過，唇邊卻還用力擠出了一個笑容，她聲音哽咽，“小寶，我是媽媽呀，你認不出來了嗎？”

鄒尋一怔，他下意識求助林霧。

結果林霧正一臉錯愕地看著江繁星，像是魂魄離家出走了。

鄒尋只好說：“阿姨，你認錯人了，我有媽媽。”

少年臉上帶著疏離和不知所措，像是她的糾纏是負擔。

江繁星聲音很輕，她眼睛轉了一圈，似乎是在思考原因，“怎么會呢？你走丟的時候才十個月，應該記不得了。”

鄒尋深吸一口氣，說：“阿姨，你真的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