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林牧之的眉頭瞬間皺起。
這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
就算再緊張,也不可能連五百人的制式兵甲都湊不齊。
這秦大河,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難自己!
林牧之沒有當場發作。
他知道,現在跟秦大河撕破臉,沒有半點好處。
對方是軍需官,掌管著物資調配,自己以后有的是地方要求著人家。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筆賬,他先記下。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大人費心。屬下就不打擾大人公務,先行告退。”
說完,林牧之轉身便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看著林牧之離去的背影,秦大河嘴角那絲冷笑愈發濃郁。
“一個泥腿子出身的軍戶,也敢跟公子爺搶位子?不知死活的東西!”
“沒有兵器,沒有甲胄,我看你帶著那群殘兵,怎么去跟蠻子打,等著當炮灰吧!”
……
林牧之走出軍需處營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片冰冷。
他回到自己的營地,王魁等人立馬就圍了上來。
“小林,怎么樣?都辦妥了?”王魁有些殷切的問道。
林牧之點點頭,開口道:“辦妥了,王叔。”
“從現在起,咱們這片,從七十五號到九十五號,總共二十個碉堡的弟兄,都歸我管。”
“真的?”王魁臉上頓時露出狂喜,“那太好了,咱們這下可算是抱上大腿!”
旁邊幾個士卒也是滿臉興奮,與有榮焉。
林牧之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沒把自己被刁難的事情說出來。
“王叔,你幫我個忙,馬上去傳令,讓這二十個碉堡的所有軍士,立刻到我這里集合,我有話說。”
“好嘞,我這就去!”王魁應聲,不敢怠慢,轉身就跑去傳令。
沒過多久,陸陸續續就有人朝著林牧之的營帳走來。
只是,當林牧之看清來人的模樣時,他臉上的神情,卻慢慢凝固。
只見來的這些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些龍精虎猛的軍士。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兵,走路都有些蹣跚,臉上布滿皺紋,一邊走還一邊咳嗽。
跟在他身后的,也是些奇形怪狀的家伙。
有的缺胳膊,有的少條腿,拄著拐杖。
有的面黃肌瘦,眼窩深陷,看著就像是剛從難民營里逃出來。
還有的年紀看上去比林牧之還小,一臉的稚氣未脫,身上那套不合身的軍服晃晃蕩蕩,眼神里滿是怯懦與不安。
這哪里是軍士,這分明就是群老弱病殘!
林牧之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王魁站在林牧之身邊,看著眼前這支東倒西歪的隊伍,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此刻比鍋底還黑。
“小林……這就是咱們的人?”
林牧之沒有回答,漆黑的眸子掃過面前這所謂的五百主部曲。
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殘的殘。
隊伍里彌漫著一股子藥味、汗臭味還有揮之不去的暮氣。
幾個老兵油子聚在一起,斜著眼打量著林牧之這個新上任的長官,眼神里帶著麻木與嘲弄。
更多的人則是低著頭,神情惶恐,像一群等待被送上屠宰場的羔羊。
王魁自然也看出了不對勁,他站在林牧之旁邊小聲說道:“林哥兒,你得罪軍需官了?”
“我哪知道?”林牧之喊冤。
林牧之是真不知道。
自己初來乍到,演武大會上也沒下死手,怎么就平白無故招來這種針對?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緣故,他們在上面沒有關系,就算軍需官真的針對他們,他們也只能打碎了牙往里咽。
“不過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算了。”林牧之在心里把這件事寫上小本本,隨后把注意力放在這些老弱病殘的士卒身上。
這五百名士卒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身體健全武德充沛。
這一部分還是林牧之所處的九十一號碉堡占了多數,都是跟著王魁從血戰里爬出來的漢子。
其他的,都是些年紀大了身體有缺陷的老兵,甚至還有些一看就是臨時抓來湊數的半大孩子。
這要是純正的古代,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可不比那些新兵蛋子弱,甚至可以說更強。
可是這是能練武的世界,青壯年在戰場上就是能夠發揮更強大的實力,血氣旺盛,體力充沛,恢復力也強。
更別說他們要面對的是一群天生體魄強悍的蠻子。
“嘿,咱們竟然分給這位爺。”
隊伍角落里,一個獨眼老兵用胳膊肘捅捅旁邊拄著拐的同伴,幸災樂禍的笑道,“演武第一,可真是厲害,不過嘛,嘿嘿。”
那拄拐的漢子撇嘴道:“看來是得罪人了。你瞧瞧咱們這堆貨色,哪個拎出去能打仗?上面這是擺明要讓這位年輕大人去送死。”
獨眼老兵嘿然一笑:“跟咱們有什么關系?反正爛命一條,死哪不是死。就是可惜這位年輕俊杰,剛出頭就要被當成炮灰填坑。”
底下的幾個有見識的老兵打量了一下方陣,都嘿嘿笑了出來,那笑聲里滿是自嘲與悲涼。
這些議論聲雖小,卻一字不落地傳進林牧之的耳朵里。
林牧之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他很清楚,此刻任何的憤怒與抱怨都毫無用處,只會讓自己顯得無能狂怒,反而讓下面這群本就毫無斗志的兵卒更加看輕自己。
必須拿出點東西,鎮住場面!
林牧之心中打定主意,他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如電,掃過全場。
那股在演武擂臺上展露出的懾人氣息,再次釋放出來。
原本有些騷動的隊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匯聚在林牧之身上。
林牧之開口道:“王魁!”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王魁聞聲,身體一震,下意識地挺直腰桿,大聲說道:“到!”
林牧之看著王魁,宣布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自即日起,你擔任我麾下副百夫長!”
副百夫長!
這四個字一出,不光是王魁本人,就連旁邊的那群老弱病殘,都愣住了。
百夫長這個職位連中層軍官都算不上,在戰時,五百主這種級別的將官,完全有權力自行任命副手,根本就不需要上報。
可再怎么說,百夫長已經脫離了隊正的范疇,算是低層軍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