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鏡淵進入元修殿后發覺眾人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異樣。
不過他一向不是個在意別人眼光的性子。面不改色地坐到了空著的主位上。
玄空仙尊笑了笑:“看來師弟最近和你那徒弟關系尚可。”
聞鏡淵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道:“她性情乖順,還算討喜。”
玄空仙尊眼里藏著一絲耐人尋味。
這就是很合心意的意思了。
相比之下,葉清柔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目光灼灼地盯著聞鏡淵頸側的一處,恨不得在上面看出朵花來:“那也不能任由這妖女胡來。”
她的聲音有些尖銳:“明虛仙尊,您……”
聞鏡淵微微抬眼,視線冷淡,透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一股涼意瞬間攀上了她的背脊。
葉清柔呼吸微滯,渾身都緊繃了起來。臉色變了又變,最終不甘地閉上了嘴。
心中又是驚恨又是酸澀,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他對那女子的維護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這還是那個可望而不可即,凜然而不可侵犯的明虛仙尊嗎。
玄空仙尊像是沒有察覺到殿內一瞬間的冷凝,聲音如常:“師弟自有打算,老夫便不再多言。”
“只是,還請師弟多聽老夫一句勸。”
“莫要忘了初心。給予人期待又親手將其破滅,是最殘忍的。”
聞鏡淵捏著玉杯的手緊了緊,看著杯中澄澈的茶水,眸色晦暗不明。
玄空仙尊好像真的只是提點了一下,微微一笑,不再提這話題。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便討論一下昨日各宗門反應的天降異象……”
……
聞鏡淵冷著臉離開元修殿的時候忽而被追上來的邱洮給叫住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養了靈狐的原因,邱洮覺得這位明虛仙尊似乎也沒有傳聞中的那么難接觸。
能被小動物喜愛的能是什么壞人呢?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將自己的好奇問出了口:“明虛仙尊脖子上的痕跡可是與靈狐玩鬧時咬出來的?”
“只是到底是怎么玩鬧才可以咬到這個位置,是抱在懷里了么?”
聞鏡淵聞言,神色微變,手倏地觸上了頸側的位置,在上面摸到了半截未消的齒痕。
虎牙處的痕跡尤其的深,赫然是蘇稚棠今天新鮮留的。
每次洗髓時她都會在他身上磨牙,非要他一同承擔這痛苦不可。若是拒絕她又要委屈地哼唧,久而久之他便也習慣了她的這些放肆的舉動。
許是他適應得太過自然,今日離開化寂峰時也忘記了要把身上的這些痕跡消了去。
怪不得……
聞鏡淵身形僵硬了些,閉了閉眼。
一股微妙的窘迫籠在心里,他從來沒有這般……不成體統過。
殿里長老們異樣的視線,以及掌門所說的那番話,都有了由頭。
邱洮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個大烏龍,還在感慨:“看來您和您的靈狐關系真的很好。”
他恭維了兩句,試圖取經:“真是令人羨慕,明虛仙尊可否傳授些和靈狐和睦相處的方法,讓在下學習一二?”
聞鏡淵淡淡道:“許是因為吾曾救過她。”
邱洮了然道:“原來是雛鳥情節啊,那怪不得……”
聞鏡淵原本敷衍完他就打算離開,聽他忽然這么說,生生停下了步伐:“此為何物?”
邱洮愣了一下:“什么?”
看清楚聞鏡淵眼里的不耐,他忽然福至心靈,忙道:“您是說雛鳥情節么?”
“雛鳥情節通俗化來講就是,在它遭受危險,最脆弱的時候是您救了它,并且它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您,所以本能地把您當成了它的庇護者以及唯一的依靠。”
“所以它對您是全身心的,不帶有任何保留的信任與依賴,就像是溺水者在激流中抓住的唯一浮木一般。”
他輕咳了一聲:“簡單來說,就是它把您當母……額,當家長了。”
誰知弄清楚這意思的聞鏡淵并沒有覺得豁然開朗,反而眉頭微攏,神色也更冷了些。
邱洮生生打了個寒顫,周身的溫度好像愈發地低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的時候,又聽那無端生氣的仙尊問道:“若是旁人救了她,她也會這般對待旁人么。”
“啊?”
邱洮撓撓頭:“應該會吧,小動物就是這樣的啊,誰在最危急時刻救了它,它就會認定那個人是自己的主人。”
“不過小動物又有什么壞心思呢,它們……誒?”
他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到那股壓著他雙腿打顫的低氣壓消失了。
抬頭看,那謫仙孤鶴般的人已然不見蹤影。
系統將元修殿里發生的事轉述給了蘇稚棠。
蘇稚棠絲毫不意外他們的反應,眼里含笑:“看來師尊要回來了。”
“我們去迎接一下他。”
她隨手將外衣披上,光著腳往洞口走去。
微光之下,她的身姿窈窕,媚骨天成,泡完靈泉之后,她好像更美了,也更趨向于她原本的模樣。
蘇稚棠對這樣的變化很滿意。
看到洞口若隱若現的身影,她加快了些腳步,往來人的身上一撲。
軟香入懷,聞鏡淵習慣性地將這嬌軟的身子穩穩接住。
一手扶著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臀下,抱小孩似的讓她摟得安穩。
看到她白嫩的腳上空無一物,他皺著眉輕斥:“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來?”
蘇稚棠摟著男人的脖子,用軟軟的臉頰在他臉上蹭了蹭,動作自然又親昵:“我想來快些迎接師尊嘛。”
聞鏡淵感受著貼過來的觸感,眼里閃過些無奈。
真是愈發不怕他了。
只是……
耳畔忽然響起了玄空仙尊的那些話,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溫和一滯。
這樣粘他,往后若是知道了他救她是另有所圖。
她該多傷心呢。
神色漸漸冷淡下來,抱著她往里頭走:“往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蘇稚棠沒聽懂,一雙眼睛軟乎乎地望著他,滿是依賴:“可是我想師尊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師尊。”
她好像根本不知道這種話對旁人說的意義。
兩個人離得極近,香軟氣息混著冰霜,糾纏在了一起,好似它們本就該這般交融。
聞鏡淵看著小姑娘干凈澄澈的雙眼,辨別了許久,也未從其中找到除了依賴和濡慕以外的其他感情。
這才應該是正常的。
他和她本就只是師徒關系,不應該生出旁的情愫來。
可他為什么會覺得心里堵得慌。
或許眼前人對他的影響,比他想的還要深。
是該及時止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