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鏡淵輕輕捻了下指尖,給自己又續了一壺茶。
清茶湊近鼻息之間時,隱約聞到了一股不屬于這茶原本味道的幽香。
很淺淡,卻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他輕輕抬眸,想起小姑娘方才似乎是沐浴后才來的,脖頸上粘著的發絲還帶著濕意,漂亮的臉蛋還染著被水汽蒸騰的緋色。
媚眼如絲,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美得驚人……
愈是回憶,他的眸色便愈發深了。
喉結滾動,將那抹幽香一同咽下,流入體內。
卻叫他好不容易沉寂的心又亂了幾分。
似乎連這能夠靜心的茶水都失去了效用。
聞鏡淵驀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太過于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了,居然連這樣細的地方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便是天生純陰的爐鼎之體的可怕之處么。
縱使他修這無情劍道已達千載,自認為深悟無情道之道心,居然也難擋這天生媚骨的天然吸引。
偏偏這小狐貍也未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一舉一動都安分得很,甚至有些安分過頭了。
分明到了對他避之不及的程度,都引得人這樣念想……
這樣的情況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聞鏡淵深深吸了口氣,默念了幾遍清心咒才將這身子的燥熱按耐住。
而蘇稚棠回到房間里,一改剛才在聞鏡淵面前的恭敬疏離,抱著那枚玉符吸了老半天。
若不是她現在變不成狐貍,不然她非要化為原型,好好在這玉符上蹭上一蹭了。
這樣濃厚的精.陽之氣對她們狐族可是天然的吸引,尤其是……這仙尊還是個有能力。
系統看她吸狐薄荷一樣地沉浸,簡直沒眼看:【你不會以后每天靠近明虛仙尊都會是這個樣子吧?】
蘇稚棠衣衫凌亂,發帶松松垮垮地纏在綢緞一般的發間,手上虛虛地握著玉符。
一對狐貍眼水光瀲滟,媚意叢生,吸爽了就連嗓音都有點黏糊糊的:“嗯?什么樣子?”
儼然一副吸飽了精氣的饜足模樣。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把那個字眼吞掉,語氣有些不自然:【魅惑的樣子。】
蘇稚棠好心情地發出一聲哼笑:“這樣不好么,或許仙尊就是喜歡我這樣的妖艷賤貨呢?”
系統冷哼:【他才不會,女主溫兮瑤可是典型的溫柔純潔的小白花類型,跟你截然相反。】
蘇稚棠瞇了瞇眼。
她倒是覺得未必。
系統不知道,但她心里門清。
那仙尊時而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可是炙熱的很呢。
蘇稚棠沒搭理它,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在床上刨出個松軟的窩,準備入睡。
人吃飽了容易犯困,狐也是。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具人類的身體也是疲乏的很,養精蓄銳才能好好攻略。
剛合上眼,意識就沉沉墜入了黑暗。
只是這一晚,少女睡得并不安穩。
天道白天打了雷,晚上就要降一場雨。
蘇稚棠蜷縮在被褥里,單薄的身子不住地顫抖。秀眉緊皺,額間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而不穩。
她的夢境煎熬,颯颯的雨水聲砸在屋檐上,如同有千萬條鞭子在抽打一般,將仙境一般的環境化作了煉獄。
身上愈合已久的傷處仿佛又一次被撕裂,見血見肉,火辣辣的,疼得人不斷的痙攣。
“不要……阿爹,阿娘……”
“不要離開棠棠……”
“你們……不許傷害棠棠的阿爹阿娘……”
……
雨勢愈演愈烈,拍打在竹梢枝葉上,淅淅瀝瀝的叫人心煩。
但最讓人意躁的,還是少女的夢中囈語。
聒噪至極。
聞鏡淵迫不得已從修煉之中抽身出來,微微抬起眼,清冷的眼眸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情緒。
他從沒想過這化寂峰多個人與少個人的區別會這樣大,再一次后悔將這女子帶進化寂峰。
原本他可以將她安排至其他山峰,幾百年來都不需要與她相見。
她安安分分地,做一個能夠容納兮瑤的容器便好。
只是掌門對這事卻意外的堅持,說不符合規矩,便將她安置在了化寂峰的山腳下。
平常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便罷,只是在修煉中,他的五感與天地共通,整個化寂峰的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意識之中。
這如小動物般的呢喃聲更是顯得尤為明顯。
撓得人心癢癢的,難以再繼續靜心修煉下去。
原本不想親自動身去看,偏這小狐貍哭的太傷心,再這樣下去他怕是一晚上都沒辦法好好修煉。
罷了,凌虛宗不至于讓她連個好覺都睡不了。
他默了一會兒,似乎是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才化作一道金白色的光消失在了原地。
瞬時,白衣仙尊長身鶴立地站在化寂峰山腳處的屋子前。
剛打開門,獨屬于少女身上的馨香味便撲面而來,和今天喝下的那杯茶水所沾染的如出一轍。
聞鏡淵的腳步頓了頓,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進入了少女閨房。
見到木床上隆著小小的山丘,聞鏡淵的神色冷然,打算速戰速決。
指尖泛起一抹光亮,一道安神咒正要施進去,卻見那小山丘猛的一顫。
少女如劫后余生般的坐起身來,消瘦的身子仍在顫抖,那雙生的靈動的眸子渙散,呼吸急促,胸前的起伏不定。
呆滯了好一會兒,好像意識到身邊似乎立著一人,遂直愣愣地看向聞鏡淵的方向。
“師……尊?”
嗓音糯糯的,遲疑的同時好似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畢竟……此人屬實不應該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
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停的,藏在烏云之下的月亮顯露了出來。
皎白的月光如一層薄紗,輕柔地覆在少女嬌美的臉上,將她還未散去的恐懼和無措照了個干凈。
聞鏡淵明顯地看到,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少女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那張汗津津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和依賴,雙眼含著淚水,期期艾艾地,仿佛有滿心滿腹的難過要與他訴說。
模樣可憐得緊。
若是她愿意開口,他想,自己會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