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卓寧大馬金刀地躺在酒店套房的沙發上,昏暗里關著燈,仰著頭,閉著眼睛向上輕吐著煙圈。
周圍煙霧繚繞。
“哐哐哐——!”
砸門聲毫無預兆地響起,又急又重,催命一樣。
謝卓寧深深吸盡最后一口,煙蒂摁進水晶缸,起身。
門鎖剛擰開一條縫,一股嗆人的酒氣混著香水味就砸了進來,緊跟著一個軟綿綿的人影直接撞到他胸口。
許歲眠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骨頭,直往他懷里栽,冰涼的手指死死揪住他浴袍前襟,謝卓寧還沒來得及看清她人影兒,
緊接著,她的喉管里便擠出壓抑不住的一聲——“嘔!”
一大灘溫熱黏膩的嘔吐物,瞬間浸透了他絲質的浴袍。
“許歲眠!”謝卓寧眼底猛地一寒,手下發力,掐著她后頸把人猛地扯開,“你他媽瘋了!”
許歲眠卻像完全沒了意識,迷迷瞪瞪聽見聲音,反而又不管不顧地扭身撲回來,腳下跌跌撞撞,滾燙的呼吸全噴在他下巴和喉嚨上。
“謝卓寧……你……你個王八蛋……混蛋……”她舌頭打結,整個人醉醺醺的往他身上倒。
謝卓寧單手箍著她亂晃的身子,另一只手利落地扯開臟污的浴袍帶子,嫌惡地甩手扔進角落的垃圾桶。
“灌了多少貓尿?”他**著上身,垂眼睨她,肌肉線條在頂燈下顯得又冷又硬。
“沒……沒灌!”許歲眠掙扎著嚷嚷,身子卻軟得往下出溜,手胡亂一抓,按在他**的胸膛上。
那點溫軟觸感讓謝卓寧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喉結滾了一下,眉頭死死擰住。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她仰著頭,淚水混著殘妝狼狽滑落,攥成拳的手一下下捶打他的胸膛。
“故意整我.羞辱我……一次又一次……不就因當初……當初我甩了你……你恨我……報復我是不是?!”
她哭喊著,渾身力氣像被抽干,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
電光火石間,謝卓寧俯身一把撈住她下滑的腰肢,打橫抱起,幾步將人扔進寬大的床褥里。
“唔.”許歲眠痛哼一聲,閉著眼在柔軟的床墊上無意識地扭動,本就凌亂的襯衫滑落肩頭,露出一片細膩的肌膚。
謝卓寧立在床邊,居高臨下,目光沉沉地鎖在那片白皙的溝壑上,眸色晦暗不明。
他似乎僵了幾秒,最終還是伸手,扯過被子一角,粗暴地蓋住那片春光,轉身欲走。
“不許走!”身后一聲嬌叱,許歲眠不知何時撲過來,雙手雙腿如藤蔓般死死纏住他的腰腿,醉醺醺地耍橫道,“采訪……還沒采訪呢!”
“你醉了,改天。”他冷聲。
“我沒醉!”許歲眠掙扎著爬起來,手指顫巍巍地指向他,“你又要反悔..是不是?誰他媽反悔誰孫子!”
說著,她“啪”地一拍床墊,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干嘔。
謝卓寧眉心擰成疙瘩,一把將她按回床上。許歲眠卻不老實,醉鬼蠻力倒是不少,一個翻身竟將猝不及防的他反壓在了身下!
(……)
(……)
她恰好橫坐在他腰腹間,溫軟緊貼。謝卓寧身體瞬間一緊,一股灼熱直沖*,聲音啞得厲害:“下去!”
“不下!”她橫座在他身上,渾然不覺身下男人的變化,兀自攥起小拳頭,裝模作樣地遞到他唇邊當話筒, “現在……開始采訪!我問,你答!”
眼神迷離,口齒也不清楚。
“怎么答?”
“就這么答!”
許歲眠晃了晃腦袋,拋開了所有預設的問題,酒精燒灼著心底最深的角落:“這么多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謝卓寧薄唇抿成一條線,冷冷地看著她。
“不說話是吧?”她哽咽著,“那你.有沒有恨過我?”
“有。”一個字,砸得又冷又沉。
許歲眠用力點頭,淚珠滾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特別恨我..特別…”她泄憤般拍打他的胸膛。
“那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沉默。
“說話!”
“.不是。”
“胡說!”許歲眠激動地反駁,身體搖搖欲墜。
謝卓寧終于伸手,鐵鉗般的大掌牢牢扣住她纖細的腰,穩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抬眸,目光深不見底,一字一句問:“為什么回來?”
“為什么..因為..因為.…”許歲眠眼神渙散,喃喃著,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整個人軟軟地趴伏下去,滾燙的臉頰貼著他赤'裸的胸膛,呼吸漸沉。
徹底睡著了。
-
轉天一早,許歲眠迷迷糊糊醒過來。渾身像散了架,腦袋里嗡嗡的,跟灌了鉛似的。
她費力地眨了眨眼,睫毛掀開,眼神一點點聚焦。這是哪兒?酒店?她怎么在這兒?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掀開被子往里瞧——光溜溜的!她猛地一激靈,徹底醒了。
廁所門“吱”地一聲開了,腳步聲由遠及近,嚇得許歲眠一哆嗦。
她猛地拽高被子把自己裹成個蠶蛹,死死縮在床頭,心咚咚直跳。
“你……”她聲音干澀,瞪著從氤氳水汽里走出來的男人,緊張得心快跳出嗓子眼。
不知怎么,還有那么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急敗壞,好像他們昨晚真的干了什么傷風敗的大事。
謝卓寧顯然是剛沖完澡,黑發濕漉漉地滴著水,幾縷隨意搭在額角,他身上,嶄新的深色睡袍帶子松松系著,露出一片緊實的麥色胸膛。
謝卓寧目不斜視地路過床邊,眼神在她裏緊的被子上短暫停留了那么一瞬,嘴角勾起毫不掩飾的譏誚:“慌什么?又不是沒睡過?!?/p>
徑直走到茶幾旁,修長的手指從煙盒里磕出一支煙,熟練地劃開打火機,低頭,薄唇叼住煙尾,點燃,動作行云流水。
許歲眠臉騰地紅了:“你!你……”你了半天,氣結。
謝卓寧這才轉過身,隔著幾步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睡。你他媽昨晚醉得跟條死狗似的,我睡你跟強'奸有什么區別?”
煙霧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顯得聲音也愈加冷硬。
“……”許歲眠一口氣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緊繃的身體稍微松懈了一點,但馬上又想起關鍵問題:“那我衣服呢?”
“吐得跟地圖似的,還想穿著睡覺?”謝卓寧彈了下煙灰,“讓人拿去干洗了。等著吧?!?/p>
他說完,轉身便走到電話旁,拿起內線電話撥了個號,低聲說了幾句。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
謝卓寧去門口接了送來的衣物袋,走回來,看也沒看,直接朝床上的人形蠶蛹扔了過去。
許歲眠眼皮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抱住衣服袋。想換,但被子底下光著,又縮在被子里,只露出雪白的脖頸和一小截纖細的胳膊。
她猶豫片刻,硬著頭皮抬眼看他:“你…回避一下?
謝卓寧叼著煙,眼神嫌棄地瞥她一眼,似乎是嫌她事兒多。抄起茶幾上還剩半瓶的礦泉水,慢悠悠轉過身去,對著窗外。
許歲眠立刻掀開被子,手忙腳亂地從袋子里掏出衣服,飛快地往身上套。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巨大的落地窗反光里,一抹纖細的身影在晃動。謝卓寧握著水瓶的手指不知不覺地收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好了?!痹S歲眠的聲音傳來,她把散亂的長發隨意撥到肩后,如釋重負地轉過身。
幾乎同時,謝卓寧也掐著點似的扭過頭。
四目相對。
空氣瞬間凝固。
一種巨大而無聲的尷尬,沉甸甸地彌漫開來。
“昨晚...”許歲眠艱難地開口,嗓子有點啞。
她想解釋自己喝多了,又實在不敢深究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丟人現眼的事……目光瞟向他,那張俊臉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底那再明顯不過的疲憊,顯然昭示著昨晚他也絕不好過。
她酒品差,自己心里門兒清。
本來是沖著專訪來的,這下好了,又得泡湯。
謝卓寧看著她那副欲言又止,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慫樣,更加煩躁。
他從煙盒里又磕出一支煙點上,率先打破了沉默,“下周我去外地比賽。等我回來,你定個時間,到車隊來采?!?/p>
許歲眠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竟會這么說。
“……好。”她趕緊應下。
尷尬的氣氛卻還在蔓延……
她鼓起勇氣,聲音弱弱的:“那個……昨晚我……”
“行了。”謝卓寧打斷她,煙霧繚繞中看不清表情,“以后一個人別往死里喝,為個破采訪,犯不上?!?/p>
許歲眠小聲頂嘴,不太服氣:“不是破采訪……”
謝卓寧懶得跟她掰扯,也沒她那套矯情勁兒。抽完煙,隨手把煙蒂摁滅,然后就在許歲眠震驚的目光注視下,旁若無人地一把扯開了睡袍腰帶!
精壯的上身瞬間暴露在空氣里,窄腰寬肩,肌肉緊實,充滿力量感,一看就是常年高強度訓練出來的。
他無視許歲眠目瞪狗呆的眼神,利落換上搭在床尾的黑色工裝褲和純色T恤。
許歲眠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謝卓寧系好腰帶,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了,房是退是續,隨你?!?/p>
“我……我也走!”許歲眠立刻抓起自己的小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套房,進了電梯。
狹小的空間里,沉默和尷尬被放得更大,只有電梯運行的微弱聲音。
“滴——”
電梯門滑開,抵達富麗堂皇的大堂。
謝卓寧直接走向前臺辦退房,許歲眠像個小尾巴,低著頭跟在他后面。
就在這時,旁邊那部鍍金的總統套房專用電梯也“?!币宦曢_了。
一群年輕男女魚貫而出。
男的大多穿著看似隨意卻價值不菲的潮牌,女的則妝容精致,衣裙清涼。
他們談笑聲不高,卻自帶一種喧囂的旁若無人的氣場,一看就是剛通宵狂歡完的京圈二代局。
打頭那個男人尤其扎眼。白襯衫領口歪敞著,露出鎖骨下方的青色紋身,臉上染著宿醉的倦怠,眼神陰鷙沉郁,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好惹”氣場。
他被幾個人簇擁著,兩個妝容治艷的女孩緊貼在他身邊。其他人談笑風生,唯獨他,一臉厭世的陰森。
這群人也朝著前臺走來。
許歲眠本來低著頭,心里卻猛地一緊!
一股本能的恐懼順著脊椎爬上來,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猛地轉頭——
視線正正撞上許屹驍那雙陰得要殺人的眼睛!
他就那么歪靠在前臺大理石邊上,指間夾著煙,目光像毒蛇的信子,死死纏在她身上。
令人窒息的審視。
無聲的嘲諷。
許歲眠整個人如墜冰窟,血液都凍住了,抑制不住地開始細微顫抖。
這時謝卓寧剛好辦完手續,轉身朝大門走去。
許歲眠嘴唇瞬間褪盡了血色,幾乎是撲過去緊跟上他的腳步,顫抖的聲音哀求道:“謝卓寧!你.你能捎我一段嗎?求你……”
她甚至不敢回頭確認許屹驍是不是還在看。
謝卓寧腳步沒停,只丟下兩個字:“等著?!?/p>
“我和你一起去停車場!”許歲眠寸步不離。
到了停車場,她幾乎是手忙腳亂地爬進副駕駛座,整個人縮在那里,驚魂未定。
謝卓寧發動車子,順手提醒了一句:“安全帶?!眰阮^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好像看出她反應有點奇怪。
引擎轟鳴,車子緩緩駛出車位。謝卓寧習慣性地掃了眼后視鏡,正好看到那群公子哥兒也各自上了車,清一色的頂級超跑。他的目光在其中一輛顏色特別扎眼的拉法上停留了一瞬。
“剛才打頭那個,”謝卓寧握著方向盤,聲音沒什么起伏,像是隨口一問,“是許屹驍吧?”
許歲眠身體瞬間繃得更緊,順著他示意的方向飛快而驚惶地瞥了一眼后視鏡,立刻像被燙到一樣收回目光。
她手指死死摳著胸前的安全帶,聲音發顫:“沒…沒看清?!?/p>
謝卓寧哼了一聲,沒再追問,利落地掛擋。
車里沉默了一會兒。
謝卓寧突然開口,語氣刻薄,帶著一點玩味:“你家挺有意思,你爸進去了,倒把你媽和你弟安排得妥妥帖帖?!?/p>
“你媽別墅保姆享清?!愕茉诩幽么蟾菗]霍無度,游艇豪車派對不斷。只有你,”
他頓了頓,側頭看了她一眼,“在美國窮得叮當響,一天恨不得打三份工,吭哧吭哧掙學費?!?/p>
許歲眠猛地轉頭看他,聲音干巴巴的:“你….你怎么知道這些?”
“這特么還是秘密?”謝卓寧嗤笑一聲,目視前方,“整個一圈內笑料?!?/p>
許歲眠哦了聲,默默扭過頭,看向窗外,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低地辯解,“其實……也還行,我自己有手有腳,能掙錢養活自己?!?/p>
“花自己掙的錢,心里踏實,也安心?!?/p>
謝卓寧透過透視鏡掃她一眼,沒再說什么,只是腳下猛地一踩油門。
車子發出一聲低吼,匯入了早晨的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