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學(xué)從來未受過這般恥辱。
與娘子行房,還沒入門就先把腰閃了,這傳出去,他顏面何存!
趙知學(xué)扶著腰,剛動了一下,便“嘶嘶”的倒吸涼氣。
太疼了!
腰跟斷了似的。
姜寧穗慌忙撿起衣裳裹在身上,伸手扶趙知學(xué)。
“娘子,別動,讓我緩一下?!?/p>
趙知學(xué)疼的額頭都沁了一層冷汗,他看了眼姜寧穗,沒從她臉上瞧出對自己臨門一腳而扭了腰的丑態(tài)鄙夷嘲諷,心下微微松了口氣。
這陣風(fēng)來的古怪,跟妖風(fēng)似的,竟然能將插上的窗牖吹開。
姜寧穗沒敢扶趙知學(xué)。
她匆匆下榻,走過去關(guān)窗。
只是,手剛觸到窗牖,那種好不容易消失的窺視感再度襲來。
就好像……
好像一只冰冷的指尖沿著她頸側(cè)滑向脊骨,尋著她的脊骨寸寸滑向最底處。
她身上的棉衣與小衣好似一瞬間形同虛設(shè),自己全然赤.裸.的站在那雙她看不見的目光之下,任由對方肆意描繪她的身體。
姜寧穗嚇得小臉慘白,忙不迭地關(guān)上窗。
趙知學(xué)緩了快一刻鐘才好,姜寧穗扶著他躺在榻上,用沾了熱水的巾布幫他敷腰上的痛處,這么一折騰,也快亥時末了。
姜寧穗困的先睡了,卯時末便起來做早飯。
趙知學(xué)在榻上躺了一晚上,不敢翻身,不敢亂動,煎熬無比。
趙氏夫婦得知趙知學(xué)扭了腰,心疼的直問怎么回事,趙知學(xué)沒好意思說,便尋了個借口,說是半夜下榻如廁時不小心摔在地上扭了腰。
今日裴家宰野豬,趙知學(xué)去不了,趙父與姜寧穗去了。
成年野豬很大,五家人都能分好些肉。
只是宰豬的血腥場面看的姜寧穗有些不適,她想躲開些,偏生公爹讓她端著盆去接豬血,看著那血淋淋的一幕,姜寧穗白著小臉,忍著心底不斷滋生的寒栗與抵觸,輕挪腳步上前。
“嫂子。”
清寒寡淡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姜寧穗轉(zhuǎn)身瞧見立在屋檐下的裴鐸。
青年穿著玉色衣裳,玉簪束發(fā),峻拔挺括的身形清冷孤傲。
“裴公子叫我何事?”
姜寧穗扣緊木盆邊緣,鼻尖處都是濃濃的血腥味。
裴鐸上前,拿走她手里的木盆放到拿著刀子的裴父手里。
裴父愣住。
裴鐸看向趙父:“趙伯父,我想請嫂子同我娘說一說肉湯餅的做法,可否?”
趙家這些年沾了裴家多少光,趙父心里有數(shù)。
如今裴鐸說到他面前,豈有不應(yīng)之理。
趙父笑道:“自是可以?!敝鸲D(zhuǎn)頭冷臉對姜寧穗道:“去罷?!?/p>
姜寧穗如蒙大赫,跟著裴鐸去灶房見謝伯母。
謝伯母不善廚藝,這些年的吃食大部分都是裴父做,這些皆是她從婆婆那聽來的。
姜寧穗見菜板上有肉與發(fā)好的面,索性親自動手為謝伯母示范一遍。
謝氏瞧著姜寧穗軟乎乖巧的性子,心下嘆了聲。
在鄉(xiāng)下,她這性子被趙家人欺負的死死的,若她投生在皇家,只怕被爾虞我詐的皇室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姜寧穗做好肉餅,外面也忙得差不多了。
她告別謝伯母,端著早已裝好的豬血先回去了。
裴父從外面進來,看了眼菜板上的肉湯餅:“這是穗穗做的?”
謝氏笑道:“嗯,穗穗這雙手生的真巧?!?/p>
裴父將刀放到盆里,看了眼肉湯餅:“娘子,這么些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聽鐸哥兒說他想吃什么,從小到大,向來是咱們做什么他吃什么,從未提過什么要求,更遑論挑剔了,今日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謝氏:“許是這幾個月鐸哥兒一直在吃穗穗做的飯,吃習(xí)慣了,不過穗穗這廚藝的確比我們好?!?/p>
今日元正,家家戶戶的吃食都比往日好上許多。
學(xué)堂休沐三日,趙知學(xué)在榻上躺了一日半,一直到第三日下午,裴公子來問趙知學(xué)是否一同去鎮(zhèn)上,趙知學(xué)應(yīng)道:“去,我這就收拾。”
趙父與李氏想讓趙知學(xué)多再休養(yǎng)幾日,被趙知學(xué)拒絕。
距離明年秋闈只剩幾個月時間,休養(yǎng)一日便少學(xué)一日。
萬一那一日夫子講的要點正是明年鄉(xiāng)試要考的,趙知學(xué)不想錯過任何機會。
夫妻二人仍舊搭乘裴鐸雇的馬車,趙知學(xué)現(xiàn)在能下榻走路了,不過需得扶著腰慢些走,走快些腰似要斷了般疼痛難忍。
馬車較高,姜寧穗瘦弱的體格想要攙扶趙知學(xué)顯然不行。
趙父與李氏上前將趙知學(xué)扶上馬車,李氏對姜寧穗交代了許多話,字字句句離不開趙知學(xué),姜寧穗輕輕點頭:“兒媳記下了,定會照顧好郎君?!?/p>
裴氏夫婦也與裴鐸囑咐了幾句。
馬車緩緩駛離西坪村,姜寧穗撩起車簾看了眼外面。
下午日頭偏西,馬車后方是層疊的山巒,公婆站在院外望著漸行漸遠地馬車。
她知曉,他們不舍的是郎君。
去鎮(zhèn)子待了幾個月,未與公婆日日相處,回來這兩日半與公婆再度相處,姜寧穗忽覺有些壓抑的喘不上氣。
公爹無時無刻的冷哼與白眼,婆婆話里話外在她面前提及那五兩銀子,時刻敲打她,讓她打心里明白一個道理。
她嫁到趙家不是來享清福的,她要伺候好他們一家人。
更要伺候好郎君。
姜寧穗不敢深想,若是公婆有朝一日知道姜家人騙了他們,會怎樣對待她?
只怕會…將她抽筋拔骨也不解氣。
姜寧穗放下車簾,安靜坐在趙知學(xué)身側(cè),雙手扶著他手臂,讓他能舒服些。
馬車?yán)锖莒o。
靜的只有馬蹄聲與車輪碾過積雪的嘎吱聲。
姜寧穗隱隱察覺有道視線盤懸在她頭頂,她下意識抬頭。
裴公子坐于中間,手持書卷,低頭垂眸,并未看她。
郎君闔眼抵在車廂上,因久坐腰不舒服而眉頭顰蹙。
也未看她。
難道是她的錯覺?
一個時辰后,馬車抵達清平鎮(zhèn)小院,趙知學(xué)腰疼的站不起來,姜寧穗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扶他起來,裴鐸攥住趙知學(xué)搭在姜寧穗肩側(cè)的小臂,搭下眼簾瞥了眼疑惑抬頭的姜寧穗。
青年道:“嫂子,我扶趙兄進去,還勞煩你給我屋里燒下炭火?!?/p>
裴公子力氣大,比她強了不知多少,有他扶著郎君再好不過。
她輕輕彎眉,淺笑道:“那便麻煩裴公子了,我這就去燒炭火?!?/p>
趙知學(xué)亦是笑道:“有勞裴弟了?!?/p>
裴鐸斂眸,聲色極其冷淡:“無妨?!?/p>
他瞥了眼掌心攥著的手臂,狹長眼尾浸著極淺的陰寒。
看來,那晚力道好像重了些。
倒是讓嫂子受累了,照顧這么個廢人。
那晚,嫂子都說不愿了,他仍在強求。
腰斷了都不為過。
姜寧穗將一些能拿得上的物件都帶進去,而后挽起袖子去了裴鐸屋子。
三日沒住人,屋里溫度冰冷刺骨。
她去灶房拿了些引火的干柴,在火勢起來后將炭放進炭盆,待炭火不會熄滅后方才起身。
姜寧穗正要出去,瞧見靠窗的案桌邊沿斜搭著一張碩大宣紙,若是蹦個火星子便能在上面燒個洞。
她走過去拿起宣紙,卻在看見宣紙上的畫像時,倏地怔住。
姜寧穗看的太過認(rèn)真,以至于腳步聲逐漸逼近也未能察覺。
一抹身形挺拔的身影自姜寧穗腳邊延伸攀上,將那抹纖瘦的身影一點點吞沒在青年高大挺括的身影里,一股極淡的雪松香浸入姜寧穗鼻尖,隨之,清淡好聽的嗓音突兀的在她耳邊響起。
“嫂子?!?/p>
來人似貼著她耳邊說話,灼灼熱氣好似青年帶著體溫的指尖肆意撥弄她耳尖。
姜寧穗的注意力從畫像上那雙洇濕情潮的杏眸中移開。
她慌忙后退,想要避開那灼灼熱氣。
誰知這一退,后背竟直直撞進青年懷里。
頓時,那股雪松香放肆的破開她的衣裳,鉆入她身體里,讓她身上也沾滿同樣的味道。
裴鐸低頭,烏黑的瞳仁深深凝著貼在他身前的女人。
青年比姜寧穗高出許多,懷里的人還不及他肩膀。
他視線落在她手里的畫像,一雙洇濕情潮的杏眸映入眼簾,是那日姜寧穗與她郎君同房后坐在窗牖前,他推門而入瞧見的一幕。
動情極了。
裴鐸眉峰虛虛一抬,寬闊肩背下壓,兩片薄唇附在她耳邊,低沉磁性的嗓音傾瀉而出。
“嫂子覺著,我畫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