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閣下,”她轉(zhuǎn)過頭,那雙總是帶著些許朦朧霧氣的眼眸,此刻卻異常清澈地看向他,“你……在猶豫,在迷茫,甚至在……懷疑自己,對嗎?”
白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否認(rèn):
“怎么會?遐蝶你說笑了。我可是和白厄一起,被眾人稱為‘救世主’的人啊。這種時候,我怎么能……”
“可剛剛白默閣下你的眼神……我太熟悉了。”
遐蝶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辯解,只是自顧自地、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語調(diào)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將最后一朵花放在最后那位不知名戰(zhàn)士的墳前時,才猛然驚覺,我究竟在何處見到過這樣的眼神……”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眼角:“白默閣下你剛才的眼神,就和我每天深夜獨自醒來時,在鏡中看到的……我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樣。”
“都是那么的……迷茫,猶豫,充斥著自我否定。”
或許是因為遐蝶此刻異常堅定的眼神,又或許是因為她的那句“和我一模一樣”。
白默那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否認(rèn)話語,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只是沉默著,默認(rèn)了。
遐蝶見他不再反駁,便繼續(xù)輕聲說了下去,仿佛在傾訴,又仿佛在自言自語地梳理著積壓了數(shù)百年的心緒:
“迷茫……這種感覺,幾乎貫穿了我迄今為止的整個生命。”
她的聲音飄忽得像夜空中的流云,“我為何會天生擁有這雙帶來「死亡」的手?我為何會擁有堪比、甚至超越尋常半神的、如此漫長的生命?
我究竟從何而來?我的存在,最終又該走向何方?……這些問題,如同永恒的迷霧,籠罩了我?guī)装倌辍!?/p>
遐蝶仰起頭,望著天際,然后緩緩將目光重新投向白默。此刻,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新生的決意。
“在過去的幾百年里,我?guī)缀鯂L試了所有方法,去尋找關(guān)于生命與死亡的終極意義,試圖解答我的存在之謎。
但我或許……一直都找錯了方向。答案,可能從來都不在外界的某個地方,而一直就在我自己身上,在我的命運(yùn)之中。”
遐蝶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氣,聲音變得更加清晰和堅定:
“幾百年來,我因為恐懼,因為不確定,從來都沒有真正鼓起勇氣,去直面那份與我能力息息相關(guān)的、最可能的源頭——塞納托斯(死亡之泰坦)。
我一直在逃避真正的‘啟程’。”
她的目光變得灼灼,緊緊盯著白默:“但是,白默閣下,我們的世界……已經(jīng)沒有另一個幾百年的時間可以讓我們繼續(xù)猶豫和逃避了。黑潮不會給我們這個機(jī)會。
如果你真的決心要成為那個‘救世主’,那么你……也絕不能再這樣迷茫下去。”
“我相信:比起猶豫,還是啟程更好,或許就在今天,命運(yùn)會側(cè)隱一時,拋下些許仁慈。”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堅定。
她緩緩站起了身,衣裙在夜風(fēng)中微微飄動。
遐蝶低頭看著依舊坐在城頭的白默,眼中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我要去追尋我誕生的真相,去直面那份屬于我的——「死亡」的命運(yùn)。”
然后,她向白默,發(fā)出了邀請:
“而你,白默閣下。”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如果你愿意看到一個曾經(jīng)迷茫了數(shù)百年的少女,是如何最終鼓起勇氣去直面自己命運(yùn)的話……”
“那就同我一起,來見證……「死亡」半神的誕生吧。”
……
奧赫瑪,英雄浴池。
氤氳的熱氣如薄紗般在池面繚繞。
阿格萊雅站在白玉砌成的池畔,長裙曳地,目光沉靜地注視著浸在泉水中的遐蝶。
“蝶,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她輕聲問道,聲音在空曠的浴池中泛起細(xì)微的回響。
遐蝶抬起手臂,看著溫?zé)岬乃鲝闹讣饣洹?/p>
“嗯……”她的應(yīng)答輕如嘆息,卻又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我要走向我的命運(yùn)。
我要親自向「死亡」發(fā)問:為何死亡乃是生命必須之物?”
她轉(zhuǎn)過頭,望向遠(yuǎn)處廊柱下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唇角泛起一絲溫柔的笑意:
“更何況……白默仍在猶疑。身為這個故事的救世主,他可不能不敢邁出腳步啊。就讓我,先為他點亮一盞燈吧。”
阿格萊雅微微垂眸,睫毛在眼下投落淡淡的陰影。
她的聲音里浸染著難以掩飾的感傷,“我從未想過,最初只是想讓白默明白救世并非完美的童話……卻反而讓兩位黃金裔都走向了自己的命運(yùn)。”
遐蝶從水中起身,水珠沿著她的肌膚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綻開晶瑩的痕跡。
她走到阿格萊雅面前:“我想……或許是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yùn),都早已與彼此緊緊相連。”
遐蝶此刻的笑容如晨曦般溫暖,聲音也充滿了力量:“也正是因為如此,一個人的迷茫,才能令另一個人于迷霧中懷著恐懼踏出第一步……不是嗎?”
“蝶,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今天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阿格萊雅眼中似乎閃過了一抹欣慰。
……
奧赫瑪,云石市集,連綿的屋頂之上。
兩道身影正以驚人的速度一前一后地飛掠著,輕盈地跳過一個個屋頂,踏過一片片瓦楞,帶起細(xì)微的風(fēng)聲。
“賽飛兒!你給我站住!”白默的聲音帶著一絲氣急敗壞,緊追著前面那個靈活得像真正的貓兒一樣的身影。
前面那道身影——賽飛兒,甚至還有閑心回頭做個鬼臉,聲音里充滿了狡黠和輕松:
“哎呀呀,救世廚子,別那么較真嘛~我不過是今天閑著無聊,稍微‘借用’了一下你的樣子,去你的黃金大飯店‘視察’了一下工作,順便品嘗了幾條你家的秘制烤魚嘛。
味道不錯哦!不過我只給四顆星,唯有你烤的我才給五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