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流傳至今的傳說存在著被粉飾或扭曲的成分,”風堇的眼神無比堅定,
“那它的背后,一定有一個必須被如此的理由。這里的景象,還有此前漣寶復現出的記憶碎片,都讓我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在塞涅俄絲挑戰神明之后,天空之子們究竟又遭遇了什么?我想弄清楚事情的全部原貌。這才是對逝者真正的尊重。”
露奈比斯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索拉比斯,又看了看前方正在精準定位、即將開啟下一個百界門的白默,仿佛下定了決心,替它的同伴開口回答道:
“塞涅俄絲……她是在暉之民與雨之民矛盾大規模爆發之前,作為兩個部落的混血兒出生的。
她本該集兩族的寵愛于一身,成為天空團結的象征……但,唉……”露奈比斯的聲音充滿了遺憾。
“事實恰恰相反。當兩個民族因艾格勒難以理解的‘偏好’而開始猜忌、關系逐漸激化后,他們都開始畏懼塞涅俄絲體內所流淌的另一半血脈。
他們從未真正將她視作自己的同胞。她從小就在排斥與孤立中長大。”
風堇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露奈比斯繼續道:“但她天性樂觀而堅韌,從未因此放棄對天空、對族人的熱愛,直至成長為一名武藝精湛、熱情如火的少女。
直到……一場意外,人們發現她體內竟然還流淌著更為禁忌的、屬于‘弒神者’的黃金血液。這,成了將眾人對她的嫌惡轉變為恐懼與敵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風堇徹底驚住了,這與她所知的歷史截然不同,“族中史詩的說法是……英雄塞涅俄絲是為了磨礪意志、鍛煉無雙武藝,才主動離群獨居……
沒想到,她竟然是因為混血身份和黃金裔的血統……才被驅逐出了族群?”
“那時的黃金裔,”索拉比斯接過話頭,聲音低沉而壓抑,
“因為那些關于‘弒神’的不祥預言,只會被所有信仰神明的人們視為災難與罪惡的化身,他們認為黃金裔會招致神明降下的無邊災禍。
歧視、驅逐、甚至迫害……是那個時代黃金裔們普遍的命運。”
索拉比斯的靈魂光暈轉向風堇,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到那個孤獨而堅韌的身影:
“英雄塞涅俄絲在長大后,親眼目睹了暉之民是如何憑借所謂的‘神眷’變本加厲地欺壓其他部族,她對自己出身的族群失望透頂。
最終,她做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她要斬斷這一切悲劇的源頭!她要弒殺那被人盲目信仰卻又行事不公的神明——艾格勒!”
“但……”索拉比斯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種復雜的情緒,“那時的她,盡管言語因遭遇而激憤,心中卻依然滿載著對人子的慈悲。
她最初的目的,并非為了毀滅,而是為了……打破那令人窒息的神權,帶來真正的公正。”
昔漣也被這個悲壯而真實的故事深深吸引,“哪怕經歷了背叛與驅逐,她依然愿意為族人踏上弒神的征程。塞涅俄絲,她對人們的博愛也是深沉且無條件的嗎??”
兩只奇獸的魂靈——索拉比斯與露奈比斯——一時都陷入了沉默,唯有靈魂光暈在微微波動,仿佛無聲的嘆息。
就在這時,白默手中凝聚的空間能量已然穩定下來,一座新的百界門在他面前悄然成型,門扉另一端傳來迥異于此地的氣息。
“各位……我們該繼續出發了。”白默催促的聲音響起,平靜的表面下,一絲難以完全掩飾的焦躁如同水下的暗流,悄然涌動。
自剛才起就一直將部分注意力放在白默身上的白厄,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弟弟那不同尋常的狀態。
這決不僅僅只是因為他之前所說的——萬敵正在地面與黑潮浴血奮戰、為他們爭取時間。
那種緊迫感……白厄在白默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種更深層的焦慮。
那種焦慮……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在神悟樹庭面對那些最不擅長科目的期末考試前的狀態。
是一種,明明知道自己對這一領域毫無準備、心里根本沒底,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迎接那場注定艱難的考核時的心慌與無措。
再聯想到之前那刻夏老師所論證公布的、關于黃金裔與泰坦身份的輪回真相……白厄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對自家親生兄弟未來的深切焦慮。
“諸位……繼續前行吧。”露奈比斯似乎從沉默中回過神來,它開口打破了沉寂,“在途中,我們會繼續將塞涅俄絲那未被傳頌的故事講述完畢。”
眾人再次穿過那穩定而奇異的百界門。
門的另一端,景象豁然開朗。無數破碎的穹頂和廊橋懸浮在云海之中,許多建筑已然半塌,被永恒的濕氣與苔蘚所覆蓋。
“這里……是雨之民曾經的主要聚居地”露奈比斯的聲音變得無比低沉,充滿了觸景生情的感傷,
“在這里,塞涅俄絲親眼目睹了泰坦艾格勒對雨之民遭受的不公與迫害的視若無睹。
她也看清了她的族人們的卑劣,他們只會暗暗怪怨泰坦的偏袒與不公,卻從未敢將憤怒的矛頭真正指向那信仰的絕對中心,掀起任何實質性的反抗。”
它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與憤怒:“他們只懂得如何將嫉妒與怨恨化作冰冷的刀子,熟練地插進被視為‘異類’的同胞的后背。
卻從未鼓起過一絲勇氣,去追逐那真正仇恨的源頭,去質疑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那時的她……是多么單純啊。”露奈比斯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孤獨而堅定的身影,“那么強大,足以撼動神明,卻又那么天真,相信只要斬斷鎖鏈,所有人就能獲得自由……”
索拉比斯的靈魂光暈接過了話語,聲音嘶啞而沉重:“我們,與她一同,懷著不切實際的希望,踏上了那條向「天空」發起挑戰的艱難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