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道身影在瓦爾特的視野中徹底凝實后。
嗡——!
瓦爾特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擊,剎那間只余一片空白,連帶著他的耳膜也傳來陣陣轟鳴。
這……對嗎?
那熟悉的輪廓,那銘刻在記憶深處的身影……不,我一定是眼花了。
瓦爾特下意識地將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摘下,用袖口擦了擦后又戴上。
不確定,再看看。
他的視線死死鎖住空中那人。
白色的短發風中微微拂動,挺拔的身姿帶著一種歷經無數戰火的沉凝,尤其是那身衣服……細節或許有差異,但整體的風格和色調,與他認知中的那個“他”何其相似!
哎瑪!連衣服都一樣!
這給我干哪來了?這還是翁法羅斯嗎?!
一股荒誕至極的感覺涌上心頭,突兀的,他仿佛在此刻聽到了阿哈那魔性的笑聲。
空中,白默的神情淡漠如冰,他緩緩抬起手,磅礴的琥珀色赤潮在他掌心奔涌、壓縮,最終凝聚成一枚巨大隕星。
那隕星表面流淌著粘稠的光澤,如同垂死的夕陽,帶著終結一切的氣勢,鎖定了下方的奧赫瑪核心區域。
這一擊若是落下,整座奧赫瑪,連同其中尚未被完全轉化的生靈,將徹底被凝固成一座巨大的,永恒的琥珀墳墓,再無任何掙扎的可能。
危急關頭,瓦爾特強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屬于“列車大家長”的責任感瞬間壓倒了個人情緒。
他側過頭,語氣急促的對身旁的緹宋說道:“緹宋女士,拜托你,立刻把星和丹恒轉移到晨昏之眼去。那里是翁法羅斯的最高點,應該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p>
“楊叔?”星出聲道,臉上寫滿了擔憂。丹恒雖未言語,但緊握擊云的手也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瓦爾特轉過身,嘴角努力扯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弧度,甚至還刻意讓語氣輕松了些:“呵呵,放心吧。我可是星穹列車經驗豐富的‘老前輩’了。面對令使級別以下的對手,全身而退的把握我還是有的?!?/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孩子們的臉,聲音低沉了幾分,“而且,讓你們先行離開,只是擔心一旦戰斗升級,波及的范圍太廣,我可能無法分心護你們周全?!?/p>
他們的對話和行動,空中的白默盡收眼底,但他沒有絲毫阻攔的意圖。
在他的眼中,赤潮終將覆蓋翁法羅斯的每一寸土地,無論是晨昏之眼還是其他地方,最終歸宿并無不同。他們的掙扎,改變不了注定的終局。
“呼……”
見到星和丹恒聽話的離開后,瓦爾特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所有雜亂的念頭清空。
無論對手是誰,無論他為何擁有那張臉,此刻,阻止他才是第一要務。他抬起手,手中的伊甸之星懸浮于掌心,散發出幽深的紫黑色光芒。
“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步?!蓖郀柼氐恼Z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伊甸之星,第零額定功率——解放!擬似黑洞!”
嗡鳴聲瞬間加?。∫恋橹乔胺?,空間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坍塌,一個與天上隕星體積不相上下的紫黑色球體驟然形成!
那不是普通的攻擊,那是引力的奇點,是吞噬物質的深淵!龐大的吸力爆發開來,將瓦爾特與白默之間的一切——殘破的建筑、正在下落的琥珀隕星,乃至光線本身,都無情地撕扯、吞噬進去!
這足以粉碎星辰的一擊,終于讓白默淡漠的眼神產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他看著那扭曲空間的擬似黑洞,如同在審視一件新奇的藝術品。
“有趣?!彼吐曉u價,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漣漪,“來自天外的旅客,使用的卻并非是任何已知命途的力量……?!?/p>
話音未落,他的右手隨意地向側方一伸——一柄被晶瑩琥珀嚴密包裹著的巨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那巨劍的形態與“天火圣裁”一般無二,而且,在半透明的琥珀內部,灼熱熔巖般的光芒正在緩緩流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高溫與毀滅氣息。
“!??!”
在看到那柄劍的瞬間,瓦爾特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天火圣裁!白發!藍瞳!這些標志性的元素接踵而至,幾乎要將“理之律者”的理智沖刷殆盡。
但他還是懷揣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將整個世界的生靈囚禁于這琥珀之中?”
白默的目光越過擬似黑洞的扭曲邊界,落在瓦爾特身上,平靜地吐出幾個字:“吾名……卡默斯蘭那。此乃……「救世」之舉?!?/p>
“救世?”瓦爾特幾乎要氣笑了,他強忍著情緒,長嘆一聲,
“呼……我承認,翁法羅斯正處在你們所謂的‘末世’。但閣下所為,以永恒沉睡剝奪自由意志,這真的是救世嗎?在我看來,這反而牽連了更多本可掙扎求存的人!”
“確實。”白默,或者說卡默斯蘭那,并未動怒,只是如同陳述客觀事實般回應,“面對‘黑潮’,這一輪回的翁法羅斯文明,戰績堪稱輝煌。”
“但也正因如此,你,以及這個世界的許多幸存者,都太過天真。天真到忘記了,眼前的存續不過是無盡時間長河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輪回縮影,是高高在上的星神們隨手布下的棋局?!?/p>
“只要翁法羅斯的‘演算’尚未停止,這場悲劇便永無終結之日。我的方法,是打破這絕望輪回的唯一解?!?/p>
這個語句結構?這種俯瞰眾生、將一切視為棋子的淡漠語氣?
瓦爾特的心不斷下沉,幾乎已經可以確認,眼前的這位“卡默斯蘭那”,極大概率是他在另一個世界那位以“救世”為名的凱文的同位體!
但他還需要一個真正一錘定音的證據。
瓦爾特抬起頭,目光穿透擬似黑洞逸散的能量波紋,緊緊鎖定白默的雙眼,問出了那個深埋于心底的問題:“那么,閣下,在你看來……鳥,為什么會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