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梯在腳下震顫。
警報的嘶鳴和追兵的怒吼在狹窄的樓梯井內瘋狂回蕩、疊加,形成令人窒息的聲浪。
猩紅的光隨著旋轉,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割裂出流動的血痕。
兮淺不敢回頭,肺部灼燒著,膝蓋舊傷鉆心地痛。
她只能向下!一層、兩層…每一層消防門后都可能沖出保安!
懷中的文件袋和那份折疊的舊紙,如同兩塊滾燙的炭,緊貼著心口。
下方突然傳來炸雷般的腳步聲和呼喝!不止一人!正從下面的樓層向上包抄而來!
前狼后虎!她被困在鐵籠般的樓梯井中央!
目光急掃!右側墻壁高處,一個銹蝕的方形通風管道柵格!直徑勉強容身!
沒有選擇!她猛地剎住腳步,在追兵腳步聲抵達本層消防門的瞬間,借著一股沖力,雙腳蹬墻,身體向上彈起!雙手死死扒住柵格邊緣!
“在樓梯井!向上跑了!”下方保安的吼聲伴隨著沉重的撞門聲!
“這邊!堵住她!”上方秦昊的咆哮也近在咫尺!
兮淺用盡全身力氣,雙腳猛踹那已經銹蝕的鐵皮柵格!
“哐當!嘎吱——!”鉚釘和鐵皮發出刺耳的呻吟,柵格連著邊框被她硬生生踹得向內凹陷、變形,露出一個勉強能鉆的破口!
她毫不猶豫,像泥鰍一樣,手腳并用地鉆了進去!粗糙的鐵皮邊緣刮破了工裝和皮膚,火辣辣地疼。
幾乎在她身體完全縮入黑暗管道的同一秒!
“砰!”下方消防門被撞開!強光手電筒的光柱像探照燈般掃了上來!
“人呢?!”
上面!通風口!”有人眼尖地發現了變形的柵格。
“快!通知控制室!封鎖所有通風系統!調管道圖!”秦昊狂怒的聲音在井道中炸響。
通風管道內一片漆黑,充斥著濃重的灰塵和鐵銹味。
兮淺在狹窄的空間里艱難地向前爬行,每一次挪動都帶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她能聽到下方管道外傳來的混亂腳步聲、對講機的嘶啦聲,以及秦昊越來越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怒吼。
管道似乎四通八達,連接著不同的樓層和區域。
她只能憑著模糊的方向感,朝著遠離頂層核心區、遠離巨大空調機組轟鳴聲的方向爬。
黑暗和狹窄帶來巨大的壓迫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沙礫。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現微弱的光亮和流動的空氣。是一個通向某個設備平臺或維修間的出口柵格。
外面似乎暫時安靜。
她小心翼翼地從柵格縫隙向外窺視——是一個布滿粗大管道和閥門、布滿灰塵的空調設備平臺,位于大樓中部的外墻位置。下方是令人頭暈的高度和城市的車水馬龍。
沒有保安。暫時安全。
她顧不上渾身酸痛和擦傷,蜷縮在冰冷的管道邊緣,顫抖著從懷里掏出那兩份至關重要的文件。
首先展開那份折疊的、邊緣磨損泛黃的紙——果然是夏夫人遺囑的副本!
目光急切掃過那些熟悉的、屬于夏夫人的字跡。
內容印證了她的猜測:骨灰盒是驗證遺囑真偽和確認唯一合法繼承人的最終鑰匙!沒有它,任何關于夏氏核心歸屬的條款都如同廢紙!
她的手指劃過遺囑中關于夏氏歸屬的核心段落,心跳幾乎停止——條款寫得非常明確,夏氏的核心掌控權,在夏時陌成婚并育有子嗣前,將由夏夫人指定的專門的律師團隊代為保管。
而秦昊,在遺囑的安排中,僅能獲得少量現金補償和一個很小的分公司管理權,徹底被排除在真正的權力和財富中心之外!
這就是秦昊不顧一切也要掌控骨灰盒的原因!只有毀掉或控制這把鑰匙,他才能繞過遺囑,真正竊取夏氏!
當她小心地重新折疊這份至關重要的遺囑副本時,一張夾在其中的、小小的、邊緣有些卷曲的硬紙片飄落下來。
是一張照片的復印件。看起來像是用手機翻拍的,畫面模糊不清,像素很低。
照片主體是一片荒涼的海灘,嶙峋的黑色礁石,遠處是灰蒙蒙的海平面。
背景中,隱約可見一座覆蓋著茂密植被、形狀奇特的小島剪影。
照片的拍攝角度像是從船上或另一處稍高的礁石上拍攝的。
引起她注意的是照片右下角,那片模糊的沙灘邊緣,似乎有一個極其簡陋的、用木頭和防水布搭成的臨時小棚屋,幾乎與礁石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而在照片下方的空白處,有一行用黑色記號筆潦草手寫的字跡,雖然模糊,但那個字像燒紅的鐵一樣烙進她的眼睛:
“盒”
骨灰盒!被轉移藏匿在那個偏遠的小島上!這張照片就是地點線索!
秦昊!他不僅知道骨灰盒的下落,甚至可能親自去過那個地方!
瞬間,無數碎片在兮淺腦海中炸開:
爆炸案的時間點——就在夏時陌宣布她是他未婚妻的前夕!
爆炸現場的“意外起火點”報道被秦昊刻意標注…
那份語焉不詳、充滿奇怪記號的通訊記錄草稿(里面有一些“貨物”、“落腳點”、“船”等字眼)……
一個可怕的、讓她渾身冰冷的念頭不可遏制地浮現:那場奪命的爆炸,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阻止夏時陌拿到或公布骨灰盒,阻止他完成婚約,從而為秦昊奪取骨灰盒、篡改遺囑執行掃清道路?!秦昊和那個灰西裝男人…他們是一伙的?
“哐當!哐當!”通風管道深處,突然傳來金屬被劇烈敲擊、撬動的聲音!還有手電筒的光柱在管道內壁亂晃!
“這邊有動靜!” “堵住前面出口!快!”
追兵找到她了!
兮淺飛快地將遺囑副本和那張致命的照片復印件塞回最貼身的里袋,把監控截圖文件也藏好。
目光掃過設備平臺——唯一的出路,是平臺邊緣一道銹跡斑斑的、通往下方裙樓天臺的維修鐵梯!但梯子距離平臺地面還有近兩米的高度差,需要跳下去抓住!
沒有時間猶豫!管道內的敲擊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深吸一口氣,看準鐵梯頂部的位置,猛地從通風口鉆出,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
身體砸在冰冷的鐵梯上,震得她手臂發麻,差點脫手!她死死抓住銹蝕的梯級,穩住身體,手腳并用地向下攀爬!下方是裙樓相對空曠、堆著些雜物和空調外機的天臺。
剛落到天臺地面,頭頂就傳來保安探出通風口的叫喊和手電光!
她立刻矮身,借著雜物的掩護,沖向天臺另一側的邊緣。
這邊相對低矮,樓下是一條相對僻靜、停滿員工車輛的后街小巷!
高度依然危險,但比剛才跳鐵梯低得多,下方還有幾個堆滿廢棄紙箱的垃圾箱可以作為緩沖!
追兵的腳步聲已經沖上了天臺!
兮淺攀上矮墻,回頭看了一眼追來的保安身影,毫不猶豫地朝著下方堆滿紙箱的垃圾箱區域跳了下去!
“嘩啦——嘭!”身體砸進松軟的紙箱堆里,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一黑,渾身劇痛!
她掙扎著從散發著異味的紙箱堆里爬出來,顧不上疼痛和狼狽,一瘸一拐地沖進后街小巷的陰影里。身后傳來保安在天臺邊緣氣急敗壞的喊叫。
警報聲依然在夏氏大樓上空凄厲地鳴響,紅光將那一方天空都染上了血色。
她不敢停留,忍著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專挑最混亂、最不起眼的小巷鉆,直到徹底遠離那棟鋼鐵巨獸的陰影范圍。
在一個堆滿建材的廢棄工地角落,她才敢停下來,靠著冰冷的磚墻大口喘息。
懷中的文件還在。那座模糊小島的影像和那個潦草的“盒”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向唯一的方向。
秦昊,灰西裝男人,爆炸的真相,還有夏時陌母親遺囑守護的最后希望——一切線索,都被海風吹向了那座未知的孤島。
她必須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