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在身后無聲合攏,隔絕了走廊微弱的光線。
兮淺背抵著冰涼的門板,黑暗中,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邊轟鳴,一下下撞擊著緊繃的神經。
保險柜里那份股權質押協議冰冷的影像,和那條與她被毀鏈墜如出一轍、靜靜躺在絲絨盒中的信物,反復穿刺著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宬年,這個她原以為可以暫時倚靠的盾牌,剝開外殼,內里竟是比秦昊更陰鷙的豺狼。
他編織的網,遠比她重生后所見的更為龐大幽深,籠罩著夏氏傾覆的陰謀,也纏繞著她失憶的真相。
呼吸在冰冷的空氣里凝成白霧,又迅速消散。不能慌。
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已被強行壓下,只余浪已被強行壓下,只余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阿陌已經不在了。
這條復仇的血路,注定只剩她一人路,注定只剩她一人踽踽獨行,在深淵邊緣與兩頭兇獸周旋。
宬年這頭盤踞在巢穴深處的惡龍,巢穴深處的惡龍,暫時還動不得。
秦昊——那條撕碎了夏時陌和他親人、將她推下懸崖的將她推下懸崖的豺狼,必須先死。
計劃必須調整,策略必須改變。
激烈的抗拒和空洞的順從都已失效。
她需要一張更精妙的面具,一種更危險的舞蹈——脆弱、依賴,以及對“過去”恰到好處的迷茫與恐懼。
用這些,織成一張看似柔順的網,去捕獲宬年的信任,驅使他將獠牙率先對準堡壘之外的秦昊。
晚餐。
長桌上鋪著雪白的餐布,銀質餐具在暖黃燈光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
宬年坐在主位,姿態優雅地切割著盤,姿態優雅地切割著盤中的牛排,刀鋒劃過瓷盤,發出細微的輕響。
他看似專注用餐,眼角的余光卻始終鎖著餐桌另一端的女人。
兮淺垂著眼,小口吃著面前幾乎沒動過的清蒸鱸魚。
魚肉鮮嫩,入口卻味同嚼蠟。
她刻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顯得格外安靜,甚至有些過分的順從。
片刻后,她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極輕地放下銀勺,金屬磕碰在骨瓷邊緣,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這細微的聲響立刻引來了宬年的注意。他停下動作,抬眼看她。
“我……”兮淺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低垂著,落在自己擱在腿上交握的雙手上,上交握的雙手上,指尖無意識地摳弄著左手腕內側那片光滑的皮膚——那里曾系著夏時陌母親的遺物,如今只剩一道無形的疤。
“這幾天……腦子里總有些畫面閃過,亂糟糟的……拼不起來,又甩不開。”
宬年用餐巾拭了拭嘴角,動作從容,眼神卻銳利了幾分。“什么畫面?”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冷靜。
“很黑……很大的水聲……咸腥的風,吹得人站不穩。”她微微蹙起眉,仿佛在努力捕捉那些飛逝的碎片,語氣里充滿了困惑和不安,這是她真實感受的底色,此刻成了最好的偽裝。
“一個男人……臉上……好像有道疤,很深,很兇。”
她的指尖在左手腕上無意識地重重按了一下,仿佛那里還殘留著被暴力扯斷鏈墜時的幻暴力扯斷鏈墜時的幻痛,“他……他跟另一個人在說什么……聽不清……好像提到‘夏氏’?還有……‘秦總’?……”
當“秦總”兩個字從她蒼白唇間溢出時,她適時地停了下來,猛地抬手扶住額頭,指尖用力按壓著太陽穴,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頭……頭好痛……”聲音里染上了真實的痛楚和脆弱。
宬年握著餐巾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
夏氏。
秦昊。
這些關鍵詞像投入深水的石子,瞬間攪動了他眼底的暗流。
他調查鬼嶼沉船事件,所有線索最終都隱晦地指向了秦昊在夏氏內部的權力傾軋。而此刻,這個被他用藥物和囚禁控制了記憶的女人,在混亂的閃回中竟也浮現出同樣的拼圖碎片——這絕非巧合。
他身體微微前傾,隔著長桌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一個邀請的姿態,目光牢牢鎖住她因痛苦而蹙起的眉眼。
“別怕,淺淺。”他的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柔和,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蠱惑力,“看著我。秦昊?夏氏集團的那個秦昊?告訴我,你還‘看到’、,你還‘看到’、‘聽到’了什么?任何細節,哪怕再模糊,都告訴我。”
他需要這些信息,需要她混亂記憶里可能藏匿的、指向秦昊的致命線索。
她此刻的“配合”,像一劑甘霖,澆灌著他掌控全局的滿足感,讓他確信這金絲籠中的雀鳥,終于開始本能地朝著他這唯一的“庇護者”尋求慰藉。
兮淺抬眸,眼底水光瀲滟,帶著驚魂未定的茫然和對痛苦的忍耐,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將指尖輕輕搭上他干燥溫熱的掌心。
她沒有立刻抽回,這份短暫的、偽裝的依賴傳遞出去。
她輕輕搖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太亂了……只有聲音……海浪聲很大……還有……‘鬼嶼’?他們好像說……‘鬼嶼是個好地方’……然后……很燙……全是火……”她的話語破碎,邏輯混亂,被巨大的恐懼攫住,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鬼嶼!宬年眼中精光一閃。這與他掌握的信息完全吻合!
那個海島,那場吞噬了夏時陌的“意外”大火!
他不動聲色地收攏手指,將她微涼的指尖包裹在自己掌心,傳遞著虛假的暖意和力量。“好了,不想了。”
他適時地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也帶著對信息獲取的滿意邊界,“那些都過去了。醫生說過,強行回憶會刺激你。秦昊……我會查清楚。”他松開我會查清楚。”
他松開手,拿起手邊的紅酒杯,輕輕晃動著杯中的液體,深紅的酒液在燈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澤,映著他眼底深沉的算計。
秦昊這條毒蛇的七寸,似乎正被這個女人無意中遞出的線索緩緩揭露。他對她的“馴服”進度,感到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