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燃燒的噼啪聲順著洞口的風灌進來,帶著焦糊的熱浪,把石縫里的寒氣都烤得褪了幾分。易風拽著阿珠的手腕往洞穴深處退,鼻尖縈繞著嗆人的煙味,忍不住低頭看了眼自己沾滿灰塵的粗布衫——剛從坊市逃出來時還算整齊,這會已經被石棱勾破了好幾處,活像只剛從泥坑里爬出來的小野貓。
“早知道殺三個護院會惹來這么大麻煩,當初就該把他們的尸體埋深點。”易風抹了把臉上的煙灰,語氣里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自嘲,“現在倒好,被個煉體九重的家伙追得像喪家之犬,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云曦跟在他身后,手里緊緊攥著那半塊刻著陣紋的木牌(從林小乙藥簍里的幽心草旁發現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別亂說話,我爹的筆記里提過,黑風嶺的山窟大多有連通的秘道,咱們往深處走,說不定能找到出路。”她話音剛落,頭頂突然落下幾塊碎石,砸在地上發出“嗒嗒”的響——是趙虎的人已經開始用刀劈砍洞口的巖石,想擴大入口沖進來。
木老扶著受傷的膝蓋,臉色蒼白得像紙,卻還是把阿珠往身后護了護。他摸出腰間那個磨得發亮的火折子,又從布兜里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是他出門前偷偷帶的火硝,本想用來對付山里的野獸。“你們先走,我在這擋他們。”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卻沒半分猶豫,“我這老骨頭,活了大半輩子,早就夠本了,你們還小,得活著出去。”
“爺爺!我不走!”阿珠紅了眼眶,伸手死死抱住木老的胳膊,眼淚砸在他的粗布衫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易風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漆黑的洞穴深處,又看了眼木老受傷的膝蓋——那是剛才為了護他,被趙家護院的刀劃到的,現在還在滲血。他蹲下身把木老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要走一起走,你要是留下,阿珠肯定也不肯走,到時候咱們一個都跑不掉。再說了,我這‘煉體二重’的小身板,說不定還得靠你這老獵戶指指路呢。”
這話半是玩笑半是安慰,卻讓木老緊繃的肩膀松了些。可沒走幾步,身后就傳來“轟隆”一聲響——洞口的巖石被趙虎劈開了,十幾個護院舉著刀沖進來,為首的趙虎眼睛里滿是兇光,手里的鐵刀還在滴著血,不知是哪個倒霉的山獸被他砍了。
“跑啊!我看你們還往哪跑!”趙虎的聲音像炸雷一樣,在洞穴里回蕩。
云曦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前方巖壁上的紋路:“快!那里有秘道!”她率先跑過去,用手里的木牌對著紋路一按,“咔嚓”一聲,一塊石板輕輕動了動,露出后面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
易風趕緊把阿珠推進甬道,又想拉木老進去,可木老卻往后退了一步,把火硝包塞進他手里:“你們走,我在這擋著。”他點燃火折子,往地上灑了些火硝,又把隨身攜帶的獵夾打開,擺在甬道門口——那是他年輕時捕獵用的,對付過熊瞎子,對付幾個護院應該還能撐一會兒。
“爺爺!”阿珠在甬道里哭喊著,想沖出來,卻被云曦死死拉住。
趙虎已經沖了過來,看到木老擋在甬道門口,冷笑一聲:“老東西,還想擋路?給我死!”他揮刀就朝木老砍來,刀風凌厲,直逼木老的胸口。
木老知道自己躲不開,卻還是往前邁了一步,用身體擋住甬道入口。他手里的火折子突然扔了出去,正好落在火硝上——“轟”的一聲,火焰瞬間竄起,擋住了趙虎的視線。幾個沖在前面的護院被火燙到,慘叫著往后退。
“快走!”木老對著甬道里的易風喊,聲音里帶著決絕。他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著趙虎的腦袋砸去,卻被趙虎用刀擋開,鐵刀順勢劃在他的胳膊上,鮮血瞬間流了下來。
易風在甬道里看著這一幕,眼睛都紅了。他想沖出去,卻被云曦拉住:“不能去!木老這么做,就是為了讓我們活著出去!”
趙虎的刀又一次砍來,這次是朝著木老的胸口。木老沒有躲,反而往前撲了一步,雙手死死抱住趙虎的胳膊,把他往火焰里拽:“想過去?先踏過我這老骨頭!”他的聲音里滿是不甘,卻又帶著幾分釋然——他這輩子沒什么大本事,就是個守著筑木村的獵戶,可他不能讓這些孩子死在趙家的刀下,那是筑木村的希望。
“老東西,你找死!”趙虎怒吼一聲,另一只手拔出腰間的短刀,朝著木老的后背刺去。
“易風!照顧好阿珠!守住筑木村!”木老的聲音越來越弱,卻還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趙虎往火焰里推得更緊了些。火硝燒得越來越旺,把他的粗布衫都點燃了,可他還是沒松手,直到趙虎的短刀刺穿了他的心臟。
木老的身體軟軟地倒下去,眼睛卻還盯著甬道的方向,像是在看著阿珠和易風離開的背影。火焰漸漸吞噬了他的身體,卻沒擋住他嘴角那絲淡淡的笑容——他終于護住了這些孩子,護住了筑木村的希望。
甬道里的易風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沒讓自己哭出來。他摸出木老塞給他的火硝包,緊緊攥在手里,指甲都嵌進了肉里。阿珠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云曦紅著眼眶,把她往甬道深處拉:“我們得走,不能讓木老白白犧牲。”
林小乙默默地跟在后面,手里的藥鋤握得緊緊的,眼神里滿是堅定——他以前總覺得自己只是個采草藥的,遇到危險只能躲,可今天看到木老的樣子,他突然明白,有些東西,比命還重要。
甬道里的青光越來越亮,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突然開闊起來——竟是個十丈見方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臺上,擺著一個半人高的銅鼎,鼎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正散發著淡淡的青光。
易風走到石臺邊,伸手想摸鼎身的紋路,指尖剛碰到銅鼎,丹田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悸動——比之前觸碰隱氣陣盤時還要強烈,像是木老的意志在指引著他,讓他一定要活著出去,一定要為木老報仇。他趕緊收回手,卻看到鼎身上的紋路突然亮了幾分,青光順著他剛才觸碰的地方,蔓延出一道細小的光痕,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
“別碰!”云曦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聲音里帶著哽咽,“這紋路是‘聚靈陣’的一種,我爹的筆記里說過,這種老銅鼎里,說不定藏著危險的東西,比如……”
她的話還沒說完,石室的另一邊突然傳來“咔嚓”一聲響——是趙虎的聲音,他竟然從火焰里沖了出來,身上的衣服還在冒煙,臉上滿是猙獰:“跑啊!我看你們還往哪跑!老東西死了,接下來就是你們!”
他身后跟著六個護院,個個手里都拿著刀,眼神兇狠地盯著石室里的幾人。趙虎的目光落在銅鼎上,眼睛突然亮了:“好東西!這鼎一看就是老物件,說不定是哪個古人留下的寶貝,今天倒是便宜了我!”
易風把阿珠護在身后,手里緊緊攥著木老留下的火硝包——他知道,這次躲不掉了,只能硬拼。可他現在的實力,頂多能對付煉體七重的修士,趙虎是煉體九重,還有六個幫手,硬拼就是送死。可一想到木老倒在火焰里的樣子,他的心里就燃起一股怒火,丹田處的能量開始躁動起來。
“趙統領,咱們有話好好說。”云曦往前走了一步,試圖拖延時間,“這銅鼎里說不定有陷阱,貿然碰會有危險……”
“危險?我看你們才是危險!”趙虎冷笑一聲,揮刀就朝云曦砍來,“殺了我趙家的人,還想拿我趙家的寶貝,今天我就把你們一個個剁了,扔去喂妖獸!”
易風趕緊把云曦拉到身后,用手里的火硝包對著趙虎扔過去——“轟”的一聲,火焰再次竄起,擋住了趙虎的刀。他趁機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著趙虎的膝蓋砸去——那是木老受傷的地方,他知道,那里最脆弱。
趙虎沒想到易風會突然反擊,膝蓋被砸中,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怒吼一聲,揮刀朝易風的胸口砍來,刀風比之前更凌厲。易風側身避開,卻還是被刀風掃到了胳膊,鮮血直流。
就在這時,銅鼎突然發出一陣強烈的青光,鼎身上的紋路全部亮起,一道青芒從鼎口射出,正好落在易風身上。易風只覺得丹田像是被點燃了一樣,一股龐大的能量順著經脈往四肢百骸涌,之前一直隱藏的煉體九重的氣息,再也壓制不住,瞬間爆發出來。
趙虎砍到一半的刀突然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煉體……九重?你怎么會是煉體九重?你不是煉體二重嗎?”
易風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這銅鼎竟能引發他體內能量的爆發,暴露了他的真實實力。他看著自己泛著青光的雙手,又看了眼驚慌失措的趙虎,眼神里滿是冰冷:“之前是我裝的,沒想到吧?你這煉體九重的大統領,竟然被個‘煉體二重’的小崽子耍了這么久。你殺了木老,今天我就要為他報仇!”
這話徹底激怒了趙虎,他怒吼一聲,舉刀朝易風砍來,刀風比之前更凌厲。易風不再隱藏,側身避開刀風,同時調動體內的能量,一拳打在趙虎的胸口——“咔嚓”一聲,趙虎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撞在石室的巖壁上,暈了過去。
剩下的六個護院嚇得面面相覷,沒人敢上前。易風看了他們一眼,語氣冰冷:“滾!再敢跟著,我就不是打斷肋骨這么簡單了!”
護院們如夢初醒,轉身就跑,連暈過去的趙虎都忘了帶。
石室里終于安靜下來,易風走到石臺前,看著那個散發著青光的銅鼎,又想起木老倒在火焰里的樣子,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他對著銅鼎深深鞠了一躬,在心里默念:“木老,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阿珠,守住筑木村。”
云曦走到易風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趙虎的人肯定還在外面。”她指了指銅鼎下面,“我剛才好像看到,這銅鼎下面有個洞口,說不定是通往外面的路。”
易風點點頭,擦干眼淚,伸手把銅鼎往旁邊推了推——下面果然有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泛著淡淡的紫光,不知通往何處。他看了眼身邊的幾人,深吸一口氣:“進去。木老用命給我們換了時間,我們不能讓他白白犧牲。”
他率先走進洞口,云曦、阿珠和林小乙緊隨其后。洞口里的紫光越來越亮,走了沒幾步,前方突然出現一道石門,石門上刻著四個古老的大字,易風雖然不認識,卻莫名地知道了它們的意思——
“混沌之源。”
他知道,這石門后面,藏著比銅鼎更大的秘密,也藏著為木老報仇、守護筑木村的希望。他握緊了拳頭,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石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