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包廂的女聲平淡無波,尾音卻帶著若有似無的譏誚,像一把小鉤子精準扎進緋墨的驕傲里。
“……誰?!”緋墨咬牙切齒,眼角那顆小痣都氣得發顫,連嗓音都拔高了八度,“哪個不長眼的玩意兒,敢和小爺搶!”
“是盛既望!”前排突然有人驚呼出聲,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盛家大小姐!盛既望!”
此言一出,拍賣場內頓時如炸開了鍋一般。四周的竊竊私語瞬間變成了熱烈的討論聲,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盛既望?那個御獸世家的天才?”
“她竟然也來參加這場拍賣會?”
“可不是嘛,聽說她最近一直在尋找具有空間天賦的幼崽……”
包廂里的三人自然也聽到了周圍的討論。
趙溪岳心中微微打鼓,盛家據說是和聞人家一樣出名的御獸世家,底蘊深厚,高手如云。
若是盛既望執意要拍下這空間貂幼崽,恐怕……
她下意識攥緊了腰間的靈晶卡,也不知道加上她這五百萬黃色靈晶能不能夠。
裴熙卻是眼睛一亮,看向緋墨的眼中滿是幸災樂禍。
他剛剛一直憋著一口氣,之前緋墨先開口叫價導致他錯失在趙溪岳面前刷好感的機會,如今看到緋墨吃癟,立刻來了精神。“緋墨,你要被人截胡了!”
裴熙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幸災樂禍地說道。
緋墨正滿心憤怒,聽到裴熙的話,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剛要開口罵回去,裴熙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大聲喊道:“一百七十萬!月月!我——”
“一百八十萬。”
盛既望的聲音再度響起,“某些人以為拍賣場是你家開的?”
尾音上揚,帶著明顯的陰陽怪氣。
緋墨紫發都氣得炸開幾縷,猛地一拳砸在欄桿上:“操!盛既望?你別以為——”他轉頭看向裴熙,眼角抽搐:“你加什么價?小爺要送的東西輪得到你搶?!”
“關你屁事!”盛既望的聲音立刻懟了回來,“人家愿意花真金白銀,愛怎么叫價就怎么叫價,某些人管天管地還管別人送禮了,在這充什么大瓣蒜?”
裴熙在旁邊聽得直樂,沖緋墨擠眉弄眼:“聽見沒?人家說得對,你管得也太寬了!還得是我給月月送——”
話音未落,盛既望的聲音再次響起:“剛剛罵完他沒罵你是吧?”
她指尖輕叩茶杯,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一個個的急吼吼替聞人汐月做主,是怕她拍下來丟你們面子,還是怕她選了別人?”
裴熙瞬間也被懟得臉一僵,剛要開口就聽盛既望繼續道,“某些人只會用送來標榜自己多么多么好,卻連問都沒問過未婚妻要不要他們送?”
“還是擔心她自己拍下來,會顯得你們不夠大方?”
包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緋墨和裴熙硬是被懟得說不出話來——盛既望字字句句都在理,再反駁反倒顯得他們確實越俎代庖。
趙溪岳原本緊繃的脊背忽然松懈下來,像是有人替她捅破了籠罩在頭頂多時的陰云。
她下意識蜷了蜷指尖,掌心的靈晶卡傳來微涼的觸感,那種難以言喻的輕松感涌上心頭。
她何嘗不明白那些送禮背后的心思?
不過是借由一只幼崽將她拽進更深的羈絆里,日后契約締結,她與其中任何一人有了牽扯,都休想輕易脫身。
即便他們出于善意將幼崽送給她,日后也難免會因為這份禮物而對她有所期待,有所要求。
她不想陷入這樣的局面,不想讓自己的未來被他人的善意所綁架,而讓自己與他們之間產生不必要的糾葛。
更遑論她本身就不喜歡這二人。
況且如今她手中還有一張五百萬的靈晶卡,雖是那瘋子爹所給,但說到底,那也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
血脈相連,總歸與旁人不同。
更何況她如今頂著聞人家大小姐的身份,這五百萬黃色靈晶本就是她應得的資源。
用這筆錢拍下自己心儀之物,天經地義,反而沒什么太大的負擔,也不用欠其他人的人情。
還記得小時候她看上街邊攤販的琉璃蝴蝶,哪怕攢了一個月的零花錢也非要自己付賬,母親就站在她身后,目光溫柔又堅定。
“溪岳,”媽媽曾蹲下來平視著她的眼睛,指尖輕輕拂去她臉上的灰塵,“真正的喜歡,不是伸手去要,更不是等著別人施舍。你用自己的力量去得到它,它才會真正屬于你。”
后來那枚琉璃蝴蝶被她小心收在首飾盒最底層,每當她猶豫是否該接受他人饋贈時,總會想起母親的話——靠自己雙手獲得的東西,才不會附加任何條件。
包廂外,剛剛因上方的爭吵而一片安靜的拍賣場,在聽到聞人汐月這個名字時再次炸開了鍋!
“聞人汐月?是我想的那個聞人汐月嗎?她不是已經昏迷兩年了嗎!”
“肯定是真的,沒聽到那兩個人喊的是月月嗎?”
“她竟然真的醒了?什么時候的事?”
“聞人汐月,”盛既望忽然揚聲打斷了人群的議論,她的語氣里帶著難得的認真,“你要不要和我爭一爭?”
這一聲聞人汐月,讓趙溪岳心頭微微一顫。
之前在面對緋墨和裴熙時,她不是不想拒絕,可在如今她孤立無援之時,她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
可是盛既望來了。
她給了她一個臺階,一個光明正大為自己爭取的機會。
可她不能將其宣之于口,只能在心中默默感謝盛既望——感謝她用犀利的言語為自己劈開一條路。
深吸一口氣,趙溪岳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一百九十萬。”
她話音落下,拍賣場內瞬間安靜了一瞬。
緋墨和裴熙猛地轉頭看向她,兩雙眼中盛滿著同樣的震驚。
裴熙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再次被盛既望的聲音打斷。
“有意思。”盛既望輕笑一聲,那笑容里帶著幾分欣賞,“聞人小姐既然剛剛醒來,我就不和你爭了。”她指尖輕叩欄桿,發出清脆的聲響,“畢竟……”
目光掃過臺上的空間貂,又看向趙溪岳,“有些緣分,還是自己爭取才有意思。”
拍賣師此時已經激動得聲音發顫:“一百九十萬第一次!”
“一百九十萬第二次!”
“一百九十萬第三次!
“成交!”
槌音落下的瞬間,趙溪岳終于長舒一口氣。
她看著臺上那只小貂被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鎖緊籠子,帶著朝她的包廂方向走來,再一次在心中默默感謝盛既望。
隨著拍賣師將幼獸帶到包廂,與它對視的瞬間,趙溪岳仿佛聽見了虛空深處傳來的,故鄉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