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陸誠快步走到書桌抽屜,翻出一個密封文件袋,用紙巾小心翼翼地將那塊“肉”包裹起來,放入袋中,將封條死死壓緊。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任由冰冷的晨風灌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食品安全問題,而是一起性質極其惡劣的連環(huán)殺人、碎尸、甚至販賣人肉的惡性案件!那個叫孫德發(fā)的老頭,那張慈祥和藹的笑臉之下,隱藏的是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魔。
他拿出手機,沒有撥打110,而是直接翻出了秦知語的號碼,但手指懸停了片刻,又滑到了另一個名字上。
李兵。魔都市刑偵總隊的支隊長。處理這種事,直接找一線總負責人效率最高。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個沙啞且極不耐煩的聲音。
“誰啊?”
“李隊長,我是陸誠。”陸誠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電話那頭的李兵愣了一下,陸誠這個名字他如雷貫耳,豫州背尸案的后續(xù)報告他看過,對這個律師印象深刻。“陸律師?有什么事嗎?”
“我在浦東區(qū),下沙村菜市場,一個叫‘孫氏鮮肉’的鋪子,買到了一塊肉。”陸誠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是人肉。”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寂,只能聽到李兵粗重的喘息聲。幾秒后,他幾乎是咆哮著問道:“地址!你現(xiàn)在在哪!”
陸誠報出了前灘尚峰壹號院的地址。
“原地別動!我們馬上到!”李兵吼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誠收起手機,深吸一口氣,解開書房的門鎖走了出去。
客廳里,夏晚晴正百無聊賴地用腳尖逗弄著金毛犬“夏天”,看到陸誠出來,她立刻迎了上來,漂亮的桃花眼帶著一絲埋怨:
“老板,你怎么去那么久呀?包子還做不做了?”
陸誠看著她天真爛漫的樣子,心中一痛。他走過去,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
“晚晴,聽我說,出事了。”
夏晚晴臉上的笑容一僵:“出什么事了?”
“我們買的那塊肉,”陸誠看著她的眼睛,聲音放得很輕,卻無比清晰,“不是豬肉。”
夏晚晴愣住了,沒反應過來:“不是豬肉?那是……牛肉?老板你是不是被騙了?”
“是人肉。”
夏晚晴的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色盡褪。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睜大,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不可置信。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世界上最骯臟的東西,然后猛地沖向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劇烈地干嘔起來。
陸誠跟了過去,輕輕拍著她不住顫抖的后背。
夏晚晴吐得撕心裂肺,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眼淚混著口水,狼狽不堪。
“嘔……惡心……太惡心了……”她哭著喊道。
陸誠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干凈嘴角,然后將她從冰冷的瓷磚上扶起來,緊緊抱在懷里。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他柔聲安慰著,能清晰地感覺到懷里嬌軀的顫抖。
夏晚晴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壓抑的哭聲悶悶地傳來,充滿了后怕與惡心。她還穿著那件粉色的真絲睡裙,因為剛才的劇烈反應,肩帶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整個人顯得無比脆弱。
“警察馬上就到,你這個樣子不方便。”陸誠撫著她的長發(fā),“去換身衣服,我送你去律所,這里交給我。”
夏晚晴點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發(fā)軟,連站都站不穩(wěn)。
陸誠干脆將她打橫抱起,走進臥室,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他拉開衣柜,挑了一套相對保守的休閑裝。
“我自己來……”夏晚晴聲音還有些發(fā)顫。
“你手都在抖。”陸誠不容置疑,他背過身去,“你換,換不好我再幫你。”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夾雜著女孩因緊張而有些急促的呼吸。過了好一會兒,夏晚晴才小聲道:“好……好了。”
陸誠轉過身,她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只是臉色依舊蒼白。他幫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領,然后牽著她的手,走出了臥室。
沒過多久,門鈴聲急促地響起。
陸誠通過貓眼看了一眼,一群身穿便衣但氣勢凌厲的男人站在門外,為首的正是照片上那個五十歲左右,面容剛毅的男人。
他打開門。
李兵帶著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跨了進來,銳利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陸誠:“陸律師?”
“李隊。”陸誠點頭示意。
李兵的目光掃過客廳,最后落在陸誠手邊那個密封袋上,眼神一凝。他身后,一個身材挺拔、長相帥氣的年輕人也跟了進來,正是趙小川。
趙小川看到陸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審視。他無法將眼前這個氣質沉穩(wěn)的男人,和那個打電話報案,語氣平靜到近乎冷酷的人聯(lián)系起來。
“東西在這里。”陸誠將密封袋遞過去。
一名技術人員立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接過,放入專用的證據(jù)箱。
“敢快記錄!”李兵對身后的警員命令道,然后轉向陸誠,表情嚴肅。
“陸律師,麻煩你,把事情的經(jīng)過,詳細說一遍。”
陸誠言簡意賅地將自己買肉的經(jīng)過,以及發(fā)現(xiàn)異常的過程復述了一遍,隱去了系統(tǒng)的存在,只說是自己對肉質的懷疑和動物的異常反應。
趙小川在一旁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就因為狗不吃,就懷疑是人肉?這邏輯也太飛躍了。但他沒有插話,只是默默地觀察著。
“孫德發(fā)……下沙村……‘孫氏鮮肉’……”李兵喃喃地重復著這幾個關鍵詞,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燃起了駭人的怒火。
他轉向陸誠,深吸一口氣:“陸律師,這次,多謝你。你提供的線索,對我們至關重要。”
這一聲感謝,發(fā)自肺腑。他們?yōu)榱诉@個連環(huán)失蹤案焦頭爛額,沒想到突破口會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
陸誠搖了搖頭:“我建議你們查一下這個人的所有銀行賬戶和房產(chǎn)信息,這種規(guī)模的宰殺和處理,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他背后很可能有一整條產(chǎn)業(yè)鏈。”
趙小川聽到這話,終于忍不住開口:“陸律師,你的推測很大膽,但我們需要證據(jù)。”
陸誠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當證據(jù)擺在面前,你們要做的不是質疑,而是順著線索把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全都抓出來。”
說完,他不再理會警方,走到早已嚇得說不出話的夏晚晴身邊,柔聲道:“走吧,我先送你去律所。”
……
一小時后,正誠律師事務所。
前臺的李萌正襟危坐,看著律所里來來往往的幾個新同事,心里充滿了干勁。
就在這時,律所的玻璃門被推開,一個面容憔悴、眼睛紅腫的女孩走了進來,她看起來二十出頭,神情慌張,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好,我……我找陸誠律師!”女孩聲音沙啞,帶著哭腔,“求求你,讓我見他一面,只有他能救我哥哥了!”
夏晚晴剛從陸誠的辦公室里出來,手里端著一杯熱水,聽到聲音,便走了過去。
“你好,我是這里的律師,夏晚晴。你別急,慢慢說,出什么事了?”夏晚晴的聲音溫柔,讓女孩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哥……我哥他失蹤了!”女孩的眼淚瞬間決堤,“他叫陳浩,已經(jīng)一個星期聯(lián)系不上了!我報了警,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們就說在查,在查!我哥他……”
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
陳浩!
這個名字,陸誠在車上跟她提過!
“你哥哥……是不是平時喜歡賭博?”夏晚晴試探著問。
女孩愣住了,隨即低下頭,羞愧地點了點頭:“是……他很不爭氣,總是在外面欠錢,但我每周都會給他打生活費,他再混蛋,也一定會回我電話的……可這次,整整一個星期了,我真的好怕……”
她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張有些褶皺的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我哥,夏律師,你看看……”
“他雖然混蛋,欠了一屁股債,但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女孩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著夏晚晴的腿,嚎啕大哭。
“求求你們,幫我找到他!多少錢都可以!求求你們了!”
就在這時,陸誠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他走了出來,看著哭倒在夏晚晴懷里的陳雪,那深邃的眼眸里,沒有同情,沒有憐憫,只有一片化不開的堅定與冰冷。
他已經(jīng)知道了陳浩的結局。
此刻,他面對的,是一個破碎家庭最后的希望,一聲遲來的正義哀鳴。
陸誠走到陳雪面前,蹲下身,直視著她那雙被淚水淹沒的絕望眼眸。
“你的委托,我接了。”
“我會把他帶回來。”
“無論……是以哪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