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親自導演了那一出精彩的‘法官洗錢案’的?”
這話一出,剛剛從地上被架起來,面如死灰的錢宏達,身體猛地一僵,瞳孔中那最后一絲光亮,也徹底熄滅了。
魏征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一個連環(huán)局!
從土地合同,到?jīng)_突視頻,再到分贓錄音,每一步都是為了將錢宏達徹底拖下水!而現(xiàn)在,陸誠終于要揭開這個局中之局最核心的一環(huán)!
“審判長!”陸誠轉身,再次舉起了那個U盤道。
“我請求,播放本案的最后一份關鍵證據(jù)!”
“【錢宏達下令構陷季云宇的內部會議錄音】!”
很快法警接過U盤再次被插入設備。
這一次,播放出的不是兩個人的私下密謀,而是一段環(huán)境嘈雜的會議錄音。
錢宏達那熟悉的聲音,帶著命令口吻,從音響中傳出。
“那個梁玉梅,她弟弟不是個法官嗎?叫季云宇是吧?天天在法院里蹦跶,想給他姐翻案,很礙事?!?/p>
一個男人的聲音附和道:“是,錢局,這個季云宇業(yè)務能力很強,在法院人緣也不錯,我們想從程序上卡他,不太好辦。”
“不好辦?”錢宏達冷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輕蔑與狠毒。
“那就想辦法讓他自己出事!查查他,或者他老婆孩子,總能找到點問題。實在不行,就給他制造點問題!”
錄音里傳來一陣短暫的沉默。
隨即,錢宏達的聲音再次響起,一錘定音。
“給他隨便安個什么罪名,洗錢?或者嫖娼也行!把他哥弄進去,我看那個老太婆還怎么鬧!就這么定了,散會!”
錄音,戛然而止。
整個法庭,死寂一片。
如果說上一段錄音是貪婪,那這一段,就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邪惡!
為了阻止別人申訴,就直接把身為法官的家人構陷入獄!
直播間的彈幕徹底瘋了,無數(shù)代表憤怒的符號和詞語刷滿了屏幕。
“我操!我他媽聽到了什么?制造問題?!隨便安個罪名?!”
“這就是我們的政法委書記?!我的天??!云陽市的天,到底有多黑!”
“太可怕了,一個法官,就因為想為家人討個公道,就要被用這種手段送進監(jiān)獄?我渾身發(fā)冷!”
“我就是學法律的,我今天感覺我的信仰崩塌了……不,是被這個叫陸誠的律師,親手敲碎,又給我重新粘了起來!”
錄音播放完畢,陸誠并未看已經(jīng)徹底癱軟在被告席上的錢宏達一眼,他轉向審判長,聲音沉穩(wěn)。
“審判長,我請求,傳喚本案關鍵證人,前鎮(zhèn)平縣法院法官,季云宇先生,出庭作證?!?/p>
“準許?!睂徟虚L的聲音里,也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與沉重。
在全場矚目下,公訴席上的季云宇站了起來。
他脫下身上那件略顯寬松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熨燙得筆挺的白色襯衫和西褲。他整理了一下領帶,仿佛不是走向證人席,而是走向自己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審判臺。
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穩(wěn)而堅定。
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別過去那個被冤屈、被壓迫的自己。
夏晚晴坐在下面,看著季云宇的背影,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個如山般挺拔的陸誠,那雙動人的桃花眼,此刻盛滿了水汽與光芒。
她飽滿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與愛慕。
季云宇站定在證人席上,面向審判長,微微鞠躬。
“審判長,我,季云宇,前鎮(zhèn)平縣法院一級法官,在此,以我過去十年對法律的忠誠起誓,我接下來的每一句證言,都將是事實?!?/p>
他的聲音帶著冷靜,專業(yè)。
“在我母親梁玉梅的案件發(fā)生后,我作為她的親屬及法律工作者,第一時間查閱了卷宗。我發(fā)現(xiàn),云陽警方提供的卷宗,存在多達十七處嚴重的程序性錯誤和證據(jù)瑕疵?!?/p>
“其中包括,關鍵證人筆錄雷同,詢問時間與出警記錄沖突,現(xiàn)場照片缺失關鍵角度,以及最重要的,物證鑒定報告,缺少鑒定人親筆簽名?!?/p>
他沒有哭訴,沒有咆哮,而是像在進行一次學術報告,用最專業(yè)的語言,一條條地,將云陽警方那份漏洞百出的卷宗,批駁得體無完膚。
“基于以上疑點,我依法向云陽市檢察院申請調取原始的執(zhí)法記錄儀視頻,并要求對傷情進行重新鑒定。但我的申請,被以‘案件正在偵辦,不便透露’為由,連續(xù)駁回三次?!?/p>
“就在我準備向省檢申訴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錄音里錢宏達下令‘把他哥弄進去’的第二天?!?/p>
季云宇的目光,終于從卷宗上抬起,轉向被告席上的錢宏達。
“我的銀行卡,一張我?guī)缀鯊牟皇褂玫膬π羁?,突然收到了五百萬的轉賬。半小時后,云陽市經(jīng)偵支隊的警察破門而入,以涉嫌‘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及洗錢罪’,將我當場帶走。”
“在審訊室里,我反復解釋這筆錢來歷不明,要求警方追查資金來源,但所有人都置若罔聞。他們只反覆問我一句話:‘你媽的案子,你還管不管了?’”
轟!
這一幕場景,通過季云宇冷靜的敘述,清晰地浮現(xiàn)在所有人腦海中。
一個法官,在審訊室里,被另一群執(zhí)法者,用他家人的冤案作為威脅,逼迫他承認一樁莫須有的罪名。
這充滿了何等巨大的諷刺!何等深沉的悲劇色彩!
直播間里,無數(shù)觀眾,尤其是那些法律從業(yè)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法治之殤……我今天親眼見證了什么叫法治之殤……”
“哭了,一個法官,在法庭上,控訴自己被司法系統(tǒng)構陷!這比任何電影都更讓人震撼!”
“向季法官致敬!向陸律師致敬!你們是真正的勇士!”
證人席上,季云宇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翻涌的情緒。
他緩緩舉起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骨節(jié)分明,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敲響法槌,宣判正義的手。
“我曾經(jīng)以為,我手中的法槌,可以敲碎世間一切不公。我穿著法袍,坐在審判席上,堅信我所服務的,是一個神圣而公正的系統(tǒng)?!?/p>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眼中赤紅一片,積壓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冤屈、憤怒、無力,在這一刻,終于爆發(fā)。
他死死地盯著錢宏達,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了最后的控訴!
“直到我被你們親手送進看守所,我才明白,有些穿著制服的人,早已變成了魔鬼!”
“錢宏達!”
“你用你骯臟的權力,玷污了法律的神圣!”
“你,是我身為一名法官,最大的恥辱!”
字字泣血!
聲震全場!
公訴席上,楚月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奪眶而出。
被告席上,梁玉梅老太太看著自己那頂天立地的兒子,早已是淚流滿面。
整個審判庭,陷入了一片悲憤的海洋。
陸誠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知道,對錢宏達的審判,在季云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束了。
他讓情緒在法庭內發(fā)酵了足足一分鐘,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越過崩潰的錢宏達,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像個局外人的魏征身上。
他的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那抹讓人心悸的笑容。
“魏大狀?!?/p>
陸誠的聲音,將魏征從失神中喚醒。
“看來,錢被告的問題,已經(jīng)不需要我再問了?!?/p>
“不過,”陸誠話鋒一轉,那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你的當事人賈文和,好像還有很多事沒交代清楚?!?/p>
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辯護席前,身體微微前傾,盯著魏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比如,他是如何‘說服’那些淳樸的村民,冒著做偽證的風險,在警方筆錄上簽下自己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