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酒店套房。
陸誠正翻看著桌上那份泛黃的檔案。
【11·19碎尸案】。
杜剛的期盼和掙扎,還歷歷在目,但他不是救世主,他是律師。
律師的戰場在法庭,武器是證據和法律。
沒有委托人,沒有訴訟請求,甚至沒有一個明確的被告。
思考了會,他拿起手機,給杜剛發了條信息:“卷宗我先留下,但這個案子,我現在接不了。我需要一個法律上的切入點,而不是一個警察的直覺。”
放下手機,陸誠揉了揉眉心。
……
第二天一早,魔都虹橋樞紐。
一輛黑色的別克GL8停在到達口的停車場,這車寬敞舒適,是商務接待的典范,但此刻車里的氣氛卻一點也不商務。
“我說我的夏大小姐,你能不能別抖了?你再抖下去,我以為這車開了個震動模式。”
林菲菲翹著腿,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吐槽著。
夏晚晴正對著化妝鏡,緊張地整理著自己的妝容,聞言苦著臉道:“菲菲,我能不緊張嗎?那是我爸!一會他要是為難老板怎么辦?”
“為難?”林菲菲嗤笑一聲,把棒棒糖從嘴里拿出來,在空中點了點。
“你家老板是啥人?那是能把一個縣的貪官污吏打包送進去的狠人!你爸再牛,還能比那些亡命徒更狠?放心吧,你爸那點商業段位,在陸大律師面前,不夠看!”
話雖如此,夏晚晴依舊坐立不安。
終于,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出口。
陸誠換了一身休閑裝,神情輕松。
“老板!”夏晚晴立刻推開車門迎了上去,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咋們陸大律師,這氣場,嘖嘖。”林菲菲也下了車,靠在車門上,沖陸誠吹了個口哨。
“怎么樣?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夢到我夏叔叔拿著四十米大刀追殺你?”
“睡得很好。”陸誠笑了笑,目光落在夏晚晴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連衣裙,顯得清純又乖巧,但緊緊攥著的小手,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
他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小包:“走吧,別讓叔叔等急了。”
飯局設在黃浦江邊的一家頂級私人會所,沒有名字,只有一個門牌號。
能在這里吃飯的,非富即貴。
包廂里,夏建國早已等候多時。他沒穿西裝,只是一身中式盤扣的便服,正在慢條斯理地沏茶。
看到陸誠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無聲的下馬威,讓包廂里的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夏晚晴和林菲菲大氣都不敢喘。
“夏叔叔好。”陸誠卻像是沒感覺到任何壓力,主動打了個招呼,在夏建國對面坐下。
夏建國這才抬起頭,目光上下打量著陸誠。
這個年輕人,太鎮定了。鎮定得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喝茶。”夏建國將一杯沏好的茶推到陸誠面前。
“謝謝叔叔。”陸誠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夏建國也不兜圈子,直接從手邊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張支票,推到桌子中央。
“一個億。”
“離開我女兒。”
轟!
夏晚晴感覺腦子炸開了,一張俏臉瞬間血色盡褪。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林菲菲也是倒吸一口涼氣,暗罵一聲“老狐貍”,一上來就開大招!
這簡直是把“你配不上我女兒”這句話,用錢砸在了陸誠的臉上!
然而,陸誠的反應,卻讓所有人都沒料到。
他看著那張支票,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譏笑,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有些好笑。
他伸出兩根手指,將那張輕飄飄支票,又推了回去。
“夏董,你可能誤會了。”
“第一,我和晚晴是合伙人,是并肩作戰的戰友。正誠律所,她也是老板之一。”
“第二,至于感情,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想,還輪不到用錢來衡量。”
“第三,”陸誠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張支票,語氣淡然,“正誠律所目前資金充裕,不缺這點投資。”
一番話,不卑不亢,條理清晰。
既維護了夏晚晴的尊嚴,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最后還順便秀了一把肌肉。
夏晚晴怔怔地看著陸誠,眼眶瞬間就紅了。
這個男人,永遠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為她撐起一片天。
林菲菲在旁邊看得雙眼放光,心里瘋狂刷屏:牛逼!這波反擊我給一百分!殺人誅心啊!
夏建國,收回支票,眼神一凜,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氣勢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事。但光有傲氣,是沒用的。”
“我查過你。父母已去世,沒有任何背景。你靠著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確實了不起。”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面對的是什么?天合所,薛云海,豫州的黑惡勢力……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你把他們送進去了,可他們背后的人呢?你得罪的,是一個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你能保護晚晴一時,能保護她一輩子嗎?你能給她安穩的生活嗎?”
“我夏建國的女兒,可以不嫁豪門,但絕不能嫁給一個隨時可能橫死街頭的人!”
這番話,字字誅心。
比剛才那一個億的支票,還要傷人。
它否定了陸誠所有的努力,將他的正義之舉,貶低為不自量力的莽撞。
夏晚晴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想開口反駁,卻被陸誠一個眼神制止了。
陸誠給自己倒了杯茶,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夏董,您說的沒錯,我確實樹敵很多,也很危險。”
他抬起頭,直視著夏建國,目光清澈而堅定。
“可您想過沒有,為什么會有這些危險?”
“因為有些不公,需要有人去打破。有些黑暗,需要有人去照亮。”
“您覺得我給不了晚晴安穩,可您知道嗎?在我為那個程序員翻案時,他母親握著我的手,哭著說我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那種安穩,您用錢買得到嗎?”
“在我幫林家奪回財產,揭穿兒媳謀殺親夫的陰謀時,林家老太太說,我讓他們林家避免了家破人亡。那種安穩,您的集團能提供嗎?”
“就在前幾天,在洛城,那個抱著兒子頭顱申冤的母親,在法庭上哭著對我下跪。我給她的,是遲來的正義,是一個母親余生的安穩。夏董,這種安穩,又價值多少?”
陸誠的聲音不高,卻像一記記重錘,狠狠敲在夏建“國的心上。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著窗外繁華的魔都道。
“您站在財富的金字塔尖,俯瞰眾生。您看到的,是資本,是利益,是人脈。”
“而我,站在法律的天平前。我看到的,是規則,是公平,是人心。”
“我們看到的世界不一樣,所以,我們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
“我給不了晚晴您所定義的那種安穩。但我能給她的,是一顆永遠守護正義的心,和一個永遠不會在黑暗面前低頭的肩膀。”
說完,他轉過身,對著夏建國微微躬身。
“飯就不吃了,律所還有事。謝謝夏董今天的茶。”
“晚晴,菲菲,我們走。”
他拉起還有些發愣的夏晚晴,從容地向門口走去。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氣場全開。
夏建國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看著陸誠的背影,看著他拉著自己女兒的手,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堅定。
他忽然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財富、地位、人脈,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竟然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這個年輕人,擁有一種他從未擁有,也永遠無法用錢買到的東西。
那是信念的力量。
就在陸誠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夏建國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站住。”
陸誠停下腳步,轉過身。
夏建國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那股迫人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
他看著陸誠,眼神復雜。
良久,他才開口,一字一句地說道:
“晚晴是我唯一的女兒。”
“如果你讓她受了半點委屈……”
“我不會放過你。”
這句威脅,聽起來,卻更像是一種無奈的,最后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