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燭紙錢,金銀元寶,花圈香爐,還有一輛邁巴赫,一棟小別墅……”
吳城。
裕民街,一家喪葬店內。
陳陽拿著計算器噼里啪啦一頓按,道:“總共1486元,大姐,你掃1450就行。”
買東西的是一對母女。
母親大約四十歲左右,打扮的很是樸素。
女兒約莫十七八歲,打扮的青春靚麗,因為最近降溫、外邊正下著雨的緣故,穿著一套紅白相間的沖鋒衣。
她們買的都是些祭拜用的東西,估摸著是要去給親人上墳掃墓。
“這么貴?”
女人還沒說話,她女兒先開口了,抱怨道:“媽,我讓你給我買個新手機2000多你舍不得,買這些死人用的東西倒是舍得花錢!”
女人臉色難看,罵道:“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這是給你爸買的!”
女孩嘟囔道:“我爸都死了10年了,燒這些東西有啥用?這都是封建迷信,浪費錢還污染環境,專家都說了,要提倡科學掃墓,文明祭祀。”
陳陽有些無語,忍不住道:“姑娘,這話我就不愛聽了……祭奠亡人是孝道和對亡人緬懷的體現,給亡人燒錢上香無非是想讓亡人在下邊過的更好一些,老祖宗傳了幾千年的東西,怎么到你嘴里都成了糟粕?”
“人都死了,燒錢有啥用?”
“正因為死了,所以才要燒錢。”
陳陽認真道:“正所謂人死為鬼,人死之后亡魂去了地府,衣食住行、修行打點,處處都需要花銷,沒錢寸步難行。”
這句話把女孩氣笑了:“你這個老板,年紀輕輕怎么迷信這些?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相信有陰曹地府、相信世上有鬼?”
陳陽:“或許真有呢?”
女孩都無語了:“也對,你們干這一行的,要是不這樣說東西賣給誰……我懶得和你說,媽,掃錢,咱們走!”
她徑直走出了店。
女人則是無奈苦笑,道:“老板,你別介意……這孩子被我給慣壞了,1450是吧,我掃給你。”
女人掃了錢,大包小包拎著東西走了。
陳陽搖了搖頭,嘆氣道:“無知者無畏啊……不過也對,她又沒去過地府、沒見過鬼魂,哪里知道這些東西是真正存在的?”
就在此時,外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陣陣急促、嘈雜的汽車鳴笛聲和各種慌亂的叫聲!
又出車禍了!
陳陽如是想到。
裕民街是一條老街,路窄,但車多。
每天早中晚高峰期必會堵車,下雨、刮風、下雪時經常出車禍,只不過平時都是小磕小碰,今天的車禍好像有點嚴重。
等陳陽走出殯葬店時,馬路上已經堵了個水泄不通。
車禍現場已被好事的群眾圍了起來。
“怎么了怎么了?”
后邊的人看不清狀況,一邊擠一邊詢問。
“是個年輕人,電動車騎的太快了,被對向行駛的車輛撞飛,又被后邊的車給壓了……哎呀,太慘了,腦袋都壓爛了!”
“不看了不看了,太嚇人了!”
“嘔!”
“艸,吐我鞋上了!”
有人受不了現場的血腥,直接吐了。
陳陽站在店門口,倒是看的清楚。
死者是一位穿著紅色“旺旺精神套裝”的年輕人,因為車轱轆從腦袋上壓過去的原因……頭爆了,紅色白的灑了一地!
交警和120很快就到了現場。
尸體被抬走。
交警則疏通著堵塞的交通。
“哎,太慘了!”
“我聽說那孩子是隔壁興慶苑小區的,父母離婚又各自成了家,那孩子6歲時就跟著爺爺生活,好像才22歲……”
鋪面前,幾位女人聊著天。
這些都是陳陽的“鄰居”,有開煙酒商行的,有賣五金鍋碗瓢盆的,還有一位開的是“干果店”,賣的是干果喜份子還有枸杞八寶茶。
“這些嬸子,消息真是靈通啊!”
心底暗暗感慨了一聲,陳陽回到了店里,抱著手機刷起了短視頻。
不一會兒,一個小胖子跑了進來。
是隔壁“干果店”老板娘的兒子,今年應該有10歲了。
“喲,這不是小胖么?”
陳陽笑著打起了招呼。
小胖小時候常在他家的“干果店”玩,和陳陽十分熟悉,經常偷家里的開心果、黑枸杞給陳陽吃,兩人算是“忘年交”,但如今卻有些生分,顯得拘謹了許多。
“陳叔!”
小胖乖巧的打了個招呼,道:“陳叔啥時候回來的?”
陳陽:“回來有一個多月了吧……你上幾年級了?”
小胖:“4年級了。”
“今天沒上學?”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下午請了假。”
畢竟是曾經的“忘年交”,聊了幾句,就重新熟絡了,小胖搬了一張塑料板凳坐下,好奇道:“陳叔,這幾年你去哪兒了?我拿我爸手機給你打過幾次電話你都沒接……好多人都說你買彩票中了大獎發達了,去外地生活了。”
陳陽笑道:“我出了點意外,死了……然后亡魂飄去了陰間,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最近地獄暴動,我才趁機跑回來的。”
小胖翻了個白眼。
“陳叔你又講鬼故事呢,我們老師說了,要相信科學,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陳陽以前沒少講鬼故事嚇唬小胖。
那時候小胖才五六歲,膽子又小,而陳陽的爺爺又經常給陳陽講一些稀奇古怪的鬼故事,經過陳陽的加工后沒少嚇哭小胖。
過了一會兒,小胖的母親找來了,說是要帶兒子去醫院檢查身體。
母子很像,身體都是結實。
所以陳陽管小胖他媽叫“胖嫂”,這個稱呼可能不太尊重人,但陳陽從小就這么叫,早叫習慣了。
陳陽看了一眼小胖的后背,問道:“胖嫂,孩子怎么了?”
胖嫂道:“他這兩天老是喊著腰疼,走路都駝背了,我帶他去醫院查查。”
陳陽:“小孩子嘛,生長發育期就這樣,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對了嬸兒,孩子他爺爺呢?身體還好吧?”
“哎,他爺爺去年就走了!”
胖嫂嘆氣道:“算算日子,都走了快一年了……后天就是他爺爺的忌日了。”
“后天是星期六吧?”
陳陽道:“正好我打算去祭拜祭拜我爺爺……到時候我帶上小胖,一起去給他爺爺上個墳吧,我記得老爺子最喜歡他了!”
胖嫂應了下來,帶著小胖離開了。
小胖步伐有些沉重,駝著背。
他的背上,有著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黑氣中是一位身材干瘦的老人,老人或許是覺察到了陳陽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
四目交錯。
陳陽沖老人十分禮貌的笑了笑。
“這老爺子,是真喜歡他大孫子啊……人都死了,還舍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