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洋，你真卑鄙！”

“沅沅，你這么說，可真讓我傷心。”于洋的聲音里聽不出半分難過，反倒透著股貓捉老鼠的戲謔，“我可是真心想幫你，是你自己不領情啊。”

好一會兒，溫清沅都沒有說話。于洋在那頭耐著性子等著，甚至已經做好了聽她服軟的準備。然而，手機里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他眉頭微蹙，語氣里帶上了幾分不悅：“你笑什么？”

“沒什么。”溫清沅的聲音平靜下來，再無之前的緊繃與憤怒，“我打這個電話，并不是求你高抬貴手。只是想確定一件事，現在既然確定了，咱們也就沒必要再聊下去了。”

她頓了頓，語氣里透出毫不掩飾的嫌惡，“跟你多說一句，都讓人覺得惡心。”

話音剛落，電話便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聽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于洋捏著手機，臉色沉了沉，有些捉摸不透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而掛斷電話的溫清沅，臉上的笑意已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篤定。

她現在反而不那么擔心了，既然確定了父親的事是于洋在背后搞鬼，那便說明此事本就站不住腳。

于洋既然是故意陷害，必然留有破綻。更何況，還有江知遠在，父親不會有事的。

眼下最要緊的，是回去安慰母親。想到母親接到消息時慌亂的聲音，溫清沅的心就揪了一下。

她趕緊給孟美岐打了個電話，請了個早退。好在離下班時間不遠了，單位里有急事提前走一會兒，領導通常都會通融。

掛了電話，她急匆匆的快步朝門口走去。

溫清沅到家時，唐書遙已經回來了，得知丈夫被帶走的消息，她當即請了假，魂不守舍地待在家里。

“媽媽”

“沅沅……”唐書遙看見女兒，緊繃了一下午的神經驟然斷裂，聲音哽咽著，眼圈通紅，“你爸他……他被帶走了……”

“我知道，媽，我都知道。”溫清沅快步上前摟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盡量放得平穩，“您別擔心，爸他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懷里的母親身體還在發顫，溫清沅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著，又酸又澀。父親這場無妄之災，歸根結底是因自己而起。若不是于洋沖著她來，父親怎會平白遭這陷害？

愧疚像潮水般漫上來，她用力收緊手臂，把母親抱得更緊了些：“媽，有我呢……”

“沅沅，你爸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唐書遙聲音發顫，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他絕不會收家長的錢，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媽，您放心。”溫清沅握著母親的手，指尖傳來她掌心的冰涼，“組織一定會查清楚的，肯定會還爸一個清白。”

“可到底是誰舉報的他啊？”唐書遙眼圈通紅，語氣里滿是困惑與不甘，“你爸一輩子與人為善，從沒跟誰紅過臉，怎么就有人要害他？”

她望著窗外，聲音哽咽，“他對學生掏心掏肺，熬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升副校長，偏偏這時候出這種事……這人怎么能這么壞！”

溫清沅僵在原地，指尖微涼，她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的母親，難道她要告訴他們是因為她，所以她爸爸才受了這無妄之災嗎？

就算有江知遠在，最后還了她爸清白，她爸的副校長還能升嗎？

身為體制內的人，體制內的規矩她比誰都清楚，一旦沾上污點，哪怕最后洗清了，那道印子也很難徹底抹去。

副校長的位置，父親盼了那么久，眼看就要夠到了……

這一刻，恨意像藤蔓一樣纏上心口，一半恨自己，一半恨于洋。

她死死攥著衣角，指節泛白，喉嚨里像堵著團棉花，連呼吸都帶著疼。

如果可以，她真想替父親扛下這一切，現在，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多年的勤懇付出，可能就這么被一場鬧劇毀掉。

溫清沅晚飯只下了一些面條，可是母女倆都沒有胃口，筷子都沒動一下。

等唐書遙終于睡熟，溫清沅才輕手輕腳退出來，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片冷白。她就那么坐著，背挺得筆直，眼神卻空茫地落在茶幾的紋路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時鐘滴答滴答轉著，敲過凌晨兩點，空氣里只剩下寂靜，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不知坐了多久，手機突然在茶幾上震動起來，屏幕驟然亮起，刺得她眨了眨眼。

她遲緩地轉過頭，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江知遠”三個字，那名字像一塊投入靜水的石子，瞬間攪亂了她眼底所有的空茫，漾開一圈又一圈復雜的漣漪——有委屈，有茫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隱秘的期待。

指尖微微發顫，落在了接聽鍵上。

“沅沅。”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像溫水漫過心尖，溫清沅的眼眶瞬間就濕潤了。

“嗯。”她輕輕應著，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睡了嗎？”

“沒有，你……回來了？”

“我在你家門外。”

溫清沅猛地瞪大了眼，下意識扭頭望向門口，心臟“咚咚”地跳得飛快。

掛斷電話，她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就往外跑。

門外，江知遠正站在路燈下，周身落了層薄薄的夜霜。看見她穿著單薄的睡衣沖出來，他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快步迎上去，敞開自己的羽絨服，一把將人裹進懷里。

溫清沅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把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鼻尖蹭到他帶著寒氣的衣領，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浸濕了他的襯衫。

“怎么不穿外套？”他一邊抱著人往車的方向走，一邊低頭沉聲問，語氣里帶著責備，更多的卻是心疼。

溫清沅只是搖搖頭，把臉埋得更深。

剛才聽到他說“在門外”的那一刻，她腦子里只剩下“想見他”這一個念頭，什么冷不冷、穿沒穿衣服，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車里開著暖氣，江知遠把她塞進后座，又脫下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自己才又鉆進去。

他側過身，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聲音放得柔緩：“別怕，我回來了。”

溫清沅望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知道他定是一路趕回來的，心里又酸又暖，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你……不累嗎？這么晚還過來。”

“擔心你，睡不著。”

簡簡單單六個字，像顆小石子投進溫清沅心里，漾得她眼眶一熱，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她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心里忽然冒出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她想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