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樸和李川貝也放了假。

李厚樸是衙門中人，下面的衙門沒有上面管得嚴(yán)，臘月二十五就放假，正月十六才收假。

李川貝在武館，自然放得更早。

臘月二十四放假，正月二十才收假。

一家人難得團(tuán)聚，每天都喜氣洋洋的。

李木槿他們也想過要不要請青兒到家里來過年。

結(jié)果。

一問，才知道宋縣令家忙得不行，全府上下的丫鬟小廝都走不開。

于是，只能無奈放棄了。

正月初一，拜年，放鞭炮，給壓歲錢。

家里就平平和安安兩個小孩兒，話都說不圓，當(dāng)然更不知道壓歲錢是什么好東西。

但，作為全家的小寶貝，壓歲錢自然是少不了他們。

李木槿成為最大贏家。

因?yàn)椋?fù)責(zé)幫兩個小人保管壓歲錢。

一共十五個紅包，其中十四個：她、李當(dāng)歸、王氏、李厚樸、趙氏、李川貝和孫大嫂分別給平平和安安；第十五個，是王氏發(fā)給她的壓歲錢。

錢不多。

總共十二枚銅錢。

但，這代表了月月順利的祝福。

她珍惜的收好了，用香囊掛在了床頭上保佑自己。

平平和安安每人三四百文，她湊了個整，一兩銀子，打算給兩人攢起來，等他們長到十幾歲，也是一筆不小的存款了。

初二，回娘家，敬財神。

她就在娘家，自然不存在回娘家這個說法。

趙氏卻是有娘家的。

王氏雖然不喜歡孫氏，但在這個日子上沒有為難趙氏。

過年之前，她就提前準(zhǔn)備好了趙氏回娘家的禮品：二十個雞蛋、兩斤肉、一小袋十斤面粉、一包果脯、一包綠豆糕。

在十里八鄉(xiāng)，都算是拿得出手的了。

可是。

趙氏居然不準(zhǔn)備回娘家。

早飯桌上，聽到她的話，李家五人都驚了。

李厚樸也沒提前得知消息：“美娘，你說什么？”

王氏皺眉：“老二家的，這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你該回去就回去，你放心，我不會因?yàn)檫@個生你的氣。”

她以為趙氏是擔(dān)心她不高興。

趙氏搖頭：“婆母，我不是因?yàn)閾?dān)心這個，是我上次回家和爹娘吵了一架，他們讓我今年以后別回娘家……我這是隨了他們的意。”

她也不想再見到他們。

聞言。

李木槿幾人面面相覷。

王氏皺了皺眉，聲音盡量溫和：“美娘啊，你爹娘這都是氣話，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

“都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回去吧。”

李當(dāng)歸和李川貝點(diǎn)頭。

李木槿突然想起什么，感嘆：“難怪這一個多月都沒見你回娘家……”

原來是和那邊鬧掰了。

李厚樸也跟著勸道：“娘說得對，美娘，畢竟是你的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你不是一個人回去，有我陪著你。”

以他對妻子的了解，她不是那么狠得下心腸的人。

但。

這次，讓所有人意外了。

趙氏態(tài)度堅決：“不，我真的不回娘家。”

眾人無言。

王氏擔(dān)憂：“真的？可你要是不回去，村里人知道肯定會對你說三道四。”

趙氏：“隨他們?nèi)ァ！?/p>

“不過，婆母，下午我三個弟弟要來家里，你看……”

王氏沒等她說話，當(dāng)即答應(yīng)下來：“來啊，歡迎之至。”

“你怎么不早說？”

她有些埋怨道：“我也能去鎮(zhèn)上買點(diǎn)兒新鮮肉菜……”

趙氏笑著道：“他們都是晚輩，不需要這么講究。”

“……”

氣氛融和了起來。

當(dāng)天下午，未時正（下午兩點(diǎn)鐘），趙氏的三個弟弟出現(xiàn)在了李家門前。

這是李木槿第一次見他們?nèi)值堋?/p>

趙一木她認(rèn)識，趙二林和趙三森卻不認(rèn)識。

趙氏帶著三個弟弟喊了人，王氏每人發(fā)了一個紅包，趙一木三兄弟使勁兒推辭，最后在王氏的堅持下紅著臉收了。

她在一旁看著也不說話，心里暗道：沒想到，趙大江和孫氏這兩根歹竹出好筍，還能出四根？

她看得出來，趙一木三兄弟都是老實(shí)孩子。

不過。

他們?nèi)齻€心情都不好，明明是新年，眉眼卻都帶著陰郁，尤其是趙一木。

她記性尚可。

猶記得，去年她和趙氏去給挖運(yùn)河的李厚樸送雞湯時，趙一木還是個滿臉笑容的傻白甜。

……

初三，早睡晚起，燒門神紙。

初四，迎接灶神。

初五，迎接五路財神，送窮土。

初六……

初七…………

大寧朝沒有電燈、手機(jī)、電腦、電視劇、網(wǎng)絡(luò)……，但年味濃郁，臘月初八到正月十五，每天都有事情干，李木槿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無聊，每一天都很充實(shí)。

正當(dāng)。

她以為這種氛圍可以持續(xù)到正月十五。

她已經(jīng)想好了，當(dāng)天去天河鎮(zhèn)看燈會，縣衙張貼告示，元宵節(jié)前后三日解除宵禁，連著有三天的燈會。

可惜。

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的打算落空。

皇貴妃崩了。

皇帝大哀，命令全國上下為其服喪半個月。

命令是里正告訴大家的，沒人提出質(zhì)疑，李木槿眼睜睜看著，一會兒功夫，村里和喜慶有關(guān)的東西全部消失不見。

柿子樹上殘留的柿子、放完鞭炮沒打掃的地面、身上穿的紅襖子、腳上穿的紅棉鞋、頭上戴的紅色絹花……

李家自然也是如此。

李木槿緊急脫下了新做的湖綠色棉襖，換上了王氏以前的灰色舊棉襖。

平平和安安也脫下了大紅棉襖，換成了月白色的棉襖。

好在，家里有了余錢。

李木槿也舍得給兩個孩子花錢，做了好幾個不同顏色的小棉襖，其中也有素凈顏色的。

村里的歡聲笑語也停了。

以往，白天夜晚都時不時聽見孩子們嬉嬉打鬧的聲音，現(xiàn)在都消失了。

家里的一切葷腥也都停了。

一日三餐都是素菜：炒白菜、炒青菜、炒豆芽……

李木槿覺得很不可思議。

天高皇帝遠(yuǎn)，整個村子卻沒有一人陽奉陰違！

誰會在意他們？

就是穿亮色衣服、吃肉喝酒打牌又如何？

誰會管？

因?yàn)榇耸拢俅紊羁痰囊庾R到了，封建王朝的等級分明。

百姓對皇家的敬畏之心，是融入到了骨子里，完全沒有反抗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