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
那便是兩個小時。
如今是巳時正(上午十點),等岑掌柜回來,最早也是午時正(中午十二點),枯等這么久實在難熬,李木槿坐了一盞茶,和小二說出去走走,離開了繡鋪。
許久沒這么悠閑在走在天河鎮街道上了。
她走得很慢,街邊看著賣吃的、賣小玩意兒都會停留,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一抬頭,走到了錦繡閣附近。
薛仁的面容浮現在她腦海里。
不愿意和他打照面,李木槿轉身要離開。
這時。
身后有人喊住了她:“李娘子。”
李木槿轉身,微訝:“你是、吳小哥?”
此人,是錦繡閣的小二,叫吳庸,兩人有幾面之緣,算是熟悉。
可剛才,她差點兒沒認出來,實在是,他變化得有些太大了,以前一身短打小二打扮,現在穿起了長衫、頭上帶著一頂員外帽,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姿態。
“是我。”
吳庸笑容燦爛:“李娘子,許久未見了,你可還好?”
李木槿略帶敷衍:“挺好的。”頓了頓,又客氣的補了一句:“吳小哥看著是遇到了大好事。”
“哈哈哈,還好還好,這也和李娘子有些關系。”吳庸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熱情邀請:“李娘子,難得碰見,屋里坐坐吃杯熱茶吧?”
李木槿一頭霧水。
他遇到好事,和自己有關系?
什么跟什么……
人如此熱情,她也不好拒絕,再加上心里好奇,順勢答應了下來:“好。”
進店。
一個陌生的小二打扮年輕男子迎了上來,恭敬的叫吳庸:“掌柜的。”
吳庸擺了擺手:“嗯,去忙吧。”
掌柜的?
誰?
吳庸?!!!
吳庸眼角余光一直關注著李木槿,見她臉色無法掩飾的震驚,心里如同撿到了金子一般高興。
是啊~
誰能想到,他吳庸一個小二,能一夕之間飛上枝頭?
這些天,他可真是揚眉吐氣。
周圍的親朋好友、認識的都炫耀完了,剛才在店門口望風,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木槿,想起自己這位子怎么來的,立馬興奮的跑過去叫住了她。
李木槿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也沒掩飾,疑惑的問道:“吳小哥,你現在是錦繡閣的掌柜了?那薛掌柜呢?”
吳庸語氣漫不經心:“你說薛仁啊,他現在在大牢里關著呢。”
牢里?
李木槿心里一凝。
吳庸一臉慶幸的對她說:“李娘子,多虧你運氣好手受傷了,否則聽信薛仁的話,去張家給大小姐繡嫁衣,這次和他一起進牢子的,怕就是你了。”
“什么?”
李木槿瞳孔一震。
吳庸偷偷告訴她:“李娘子,府里警告了我們這些下人不許往外聲張,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往外傳。”
“我們家大小姐高嫁,府里無比重視,可薛仁貪圖錢財,先找了你不成,后面又找了個寡婦繡娘,結果,被主母發現了,一怒之下,直接把薛仁和那繡娘送進了大牢。”
說著,他嘆了口氣,語氣可憐了起來:“可惜了薛仁的媳婦孩子也被趕出了張家,無家可歸,現在還不知道怎么樣了呢……”
李木槿聽著,卻覺得汗毛倒立。
薛仁倒了,你成了掌柜,只要不是傻子,誰相信和你沒關系?
可吳庸還擺出一副心地善良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惡心得想吐……
吳庸看李木槿臉色大變,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自以為她是被自己說的話嚇到了,笑了笑繼續道:“李娘子,還有一件事你怕是不知道。”
“哦?”
李木槿佯裝鎮定:“什么事?”
吳庸:“就上次,你拒絕了薛仁,你走之后,他告訴我,以后你和你認識的趙娘子、何娘子的繡活兒都不許再收了。”
“我當時沒辦法,只能應下。”
“好在,他惡有惡報。”
“現在我既然成了掌柜的,以前的事情自然不算數。”
“李娘子,以后有繡活兒來照顧我的生意,我一定不虧待你。”
李木槿擠出一個自然的笑:“日后有機會。”
一輩子都沒機會。
她迫不及待要告辭:“吳掌柜,我有些急事,就不打擾你做生意了。”
吳庸炫耀和拉攏的目的達成,自認為李木槿一定會記她的情,以后可以有個繡技高超的繡娘人脈,也不想浪費茶葉招待:“李娘子慢走。”
李木槿轉身,腳步匆匆頭也不回離開。
一直進了拐角,她才扶著墻壁停了下來,喘氣:“可怕!”
“人心太險惡了。”
“張家高高在上、草芥人命;薛仁多行不義必自斃,自作自受;吳庸陰險小人,出賣薛仁,假仁假義……”
她一直不解那日情報里自己暴露了寡婦身份,是如何暴露的,剛剛和吳庸的一番話,她可以肯定,一定是他告的密。
自己沒事兒不會說自己是寡婦。
薛仁欺上瞞下,自然不可能自爆。
除了他們,和張家有關的知情人士,也就只有錦繡閣的伙計吳庸了。
還好。
她果斷抽身。
如果當時真的抱有僥幸心理,她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的下場……
李木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個繡娘……
她嘆氣,咬牙切齒:“薛仁自己死有余辜,還牽連無辜之人,著實可恨!”如果不是她有系統,遭遇牢獄之災的就是她了,雖然和那個繡娘素昧平生,但她也有種物傷其類的感覺。
愧疚?
那倒沒有。
她也是受害者。
薛仁才是罪魁禍首。
深呼吸。
收拾心情。
李木槿沒心思閑逛,準備返回王家繡鋪。
這時,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傳進她耳朵里:“掌柜的,你這里有漿洗衣服的活兒嗎?”
她看過去,瞳孔一縮。
是薛仁的妻子劉氏。。
他前兩個妻子都生病去世了,劉氏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兩人相差了十五歲,劉氏才二十五歲,兩人生有一子,才六歲。
她和劉氏不熟。
只是,薛仁一家住在錦繡閣后院,她見過兩次。
記憶里,劉氏穿得像富貴人家的夫人,養尊處優,這才月余不見,粗布麻衣、一臉疲倦,像是老了二十歲一樣。
后門的婆子不客氣:“我這里的衣服臟,難洗,價格不漲,你確定要接?”
劉氏忙點頭,一臉卑微:“接,接,我接。”
“那好,你明日卯時來。”
“好的。”
后門關上。
劉氏抹著眼淚,快步離開。
兩人要面對面遇見,李木槿下意識背過了身。
劉氏沒注意到她。
目送她的背影,李木槿臉色復雜:“若是知道會把自己妻兒害成這樣,不知道薛掌柜你會不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