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汪霞屏一直在照顧許月芳，沈墨便沒有往二叔那邊去。

他過去是要帶東西的，不想讓奶奶看到，最近他一直留在紅楓葉。

幾個服務員很喜歡看熱鬧，找熱鬧，每次熊明或者徐向陽出現(xiàn)，他們都會相互喊一聲，讓大家來看一眼，再聊一會。

鄒經(jīng)理認識的人多，湊到窗戶這邊瞧了一眼，驚奇道：“姓徐的轉性子了？請來了新閘針織二廠的徐廠長幫熊明撐場子？”

“阿姐阿姐，那熊明不是要發(fā)財了？”吳遠忽然感覺到滬海真的是遍地黃金，但沒有本事的人撿不到，只能看著別人撿。

鄒經(jīng)理吃不準，但覺得很有可能。

“這就是命呀。”

一群人唏噓一番，看到有客人進來，趕忙開始忙碌。

斜對面的淮源飯店，熊明喝得醉醺醺的，但求情未果；散場之后，酒水化作苦水留在肚子里。

“阿哥，怎么那么難？”

徐向陽安慰他道：“都是這么過來的！這可是新閘針織廠，咱們搶不到產能很正常。這頓飯是讓你交學費用的，免得你說阿哥我都不給你找實力強的廠子。明天帶一個小點廠子的廠長來吃飯，你準備準備。”

熊明覺得徐向陽很坦誠，一頓飯就一頓飯，同外貿賺的鈔票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之一毛。

后面幾天，熊明跟著徐向陽每天醉生夢死，老酒喝到舌頭僵硬，終于有人肯答應了。

但在時間上卻耽誤了許多，對方只能保證在最后幾天把貨給出了。

這個結果已經(jīng)讓熊明很滿意了，他千恩萬謝，趕忙簽了合同。

簽字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遠方的金山，一座用美元堆成的金山。

他還不知道，很多人在等他的結果——不單單是沈墨在等，花園路各大飯店的常客們也在等，如果熊明能賺到鈔票，做外貿的人會多許多。

工廠的產線拉開，襯衫被生產了出來。

第一批的質量很好，在使壞的時候，徐向陽做得非常完美，不給熊明留任何口實。

“老弟，你看，這質量，這針腳，怎么樣啦？”

熊明對質量不再擔心，他只擔心交期的事情。

果然，工廠在后面幾天要把他的單子停下來，沖別的量；熊明焦躁，嘴唇上起了個大水泡。

工廠的負責人拍著胸脯向他保證，如果無法如期交付，他們會賠違約金的。

熊明依舊擔心，每天都要往廠里跑盯進度，翻譯的事情根本沒有心情去做——實際上也沒有人找他了。

花園路的其他人借此機會多接了一些活，包括沈墨，最多的時候四天連軸轉。

下午回來，他卻依舊能和大家一起忙活一會，鄒經(jīng)理不讓他晚上接著做服務員的活，讓他去多休息準備。

小梅和吳遠他們算著日子，等著吃紅雞蛋。

沈川也算著日子，先去給沈墨拿了身份證。

許月芳還在月子里，平時家里幾個長輩都不肯讓她出門，只讓她小范圍地活動，輕重活是都不準做的，她做的最耗體力的活就是開窗戶。

往樓下張望了一眼，看到沈川蹬著自行車回來，他舉著一個身份證，興奮地喊道：“老婆，老婆，拿回來了！”

沈墨的身份證照片果然很丑，許月芳仔細地看了，終于挑到了一個優(yōu)點：“嗯，眉毛照得很濃。”

“媽，你看看呀！”沈川朝汪霞屏喊了一嗓子，汪霞屏回道：“哦喲，還在小寶的洗尿片呢。”

吳玉芬沒什么事，她湊到女兒旁邊，看了一下沈墨的身份證，笑道：“哦喲，這拍照的人太過分了，每個人都給拍成這副腔調，和本人對不起來的……你說是小川年輕的時候我都要信了的。”

許月芳心里動了一下，對沈川說道：“哎，小寶的名字要抓緊了，你問問你爸有沒有什么好的想法，要是沒有，我們就自己取了。”

她想說讓沈墨幫忙給取的，但一琢磨公公沈柏寒的取名字能力，好像也挺好——沈墨到底是晚輩，要是考上大學了，讓他給孩子取名字沒人能說什么，但現(xiàn)在畢竟還是高中。

“嗯嗯嗯。我這幾天先給小墨送過去，讓他看看。”

“我同你講，讓小墨看一看趕快拿回來，飯店那邊人多，不比家里安全。再給小墨多帶點紅雞蛋，不好讓他面子掉地上的。”許月芳先想到了安全問題，紅楓葉那邊年輕人太多，喜歡看各種熱鬧，沈墨的新身份證就是一個熱鬧，萬一看得人太多給看沒了就不好了。

“曉得啦。”沈川出去購買雞蛋和紅色顏料，汪霞屏不放心這個傻兒子，跟著一起。

“給小墨準備多少？”

“至少三十個吧……少了不夠分的。”沈川估算了一下紅楓葉的員工，給了一個大概的數(shù)量。

汪霞屏嚇了一跳：“要那么多？”

“多么？”沈川還覺得少了：“媽，小墨賺的鈔票差不多都給我和月芳了，我們連個雞蛋都不舍得給他？”

“他端盤子能賺幾個銅鈿……”

沈川想說侄子能賺大鈔票了，可看了一下老媽，他覺得除了他和老婆之外沒有人會信——這也包括岳母吳玉芬。

“那是大飯店，能賺不少呢。”沈川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在這個方面有什么好爭論了，他嘴巴笨，爭不贏的；或者說，贏了又能怎么樣？

汪霞屏大概算了一下，沈墨一個暑假能賺個大幾十塊，可能會上百，可能還有小費；嗯，不算少了。

“少給一點，不用那么多。”

沈川回道：“哪里不用，我都想給帶五十個的。”他琢磨著五十個也不是不行，那就五十個吧，萬一周圍幾個飯店還有侄子相熟的人呢？

“你個敗家子！”汪霞屏瞪了二兒子一眼，卻發(fā)現(xiàn)二兒子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沒有改變的跡象。

“馬上八月底了，小墨要回學校，先給他準備！”兒子的滿月在九月，沈川決定先給紅楓葉那邊送，省得侄子再從學校里出來專門跑一趟。

汪霞屏目瞪口呆地看著兒子買了五十個雞蛋，在她印象中，兒子還沒有這么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