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的腦子根本跟不上許月芳的思路,但他能感覺到氣氛不對勁。
偏偏大哥、老爸和老媽都憋著,這幾個人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許月芳可不會讓場子在自己手里冷下來,她興沖沖地說道:“我和沈川商量過了,等到開學的時候,我們帶著航航一起去送小墨報到,讓航航看看震旦是什么樣子的,將來長大了也要去那里上學。”
沈川更奇怪了,老婆什么時候同他商量過?但沒商量好像也沒什么關(guān)系,在他的潛意識中,老婆說的就是他想做的。
沈江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震旦啊,他也想去送;二弟想讓兒子考震旦,這沒問題,但他也想讓小女兒考震旦。
考不上?是有這個可能!但小墨在震旦,說不定真能把航航給弄進去。
就像現(xiàn)在的高中一樣,一些普通的老師找領(lǐng)導(dǎo)托個關(guān)系,也能讓一些親戚的孩子進來念書。
“小川,之前你同我講的,小墨期末考了四個滿分的事情……”
沈川對那次的記憶非常深刻,他一直認為那是父子關(guān)系破冰的唯一機會,對大哥的不信任,他依舊耿耿于懷。
“當然是四個滿分了!我是你親弟弟,小墨是你親兒子,我們說的話你怎么能不信呢?”
單純的沈川直接打出了親情牌,讓沈江更找不到推脫的理由。
是啊,他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親弟弟和親兒子,反而拿著外人寫得報紙來求證?
即便在此刻,他依舊沒有想到兒子說過的另外一句話:“……我在花園路做生活,賺了一萬多,明年要給我二叔買房子。”
現(xiàn)在這間寬敞的房子,就是沈墨出的鈔票,小沈航在地上玩著小凳子,開開心心。
“四個滿分……我實在不敢相信……”
“我敢!”沈川很無語:“大哥,小墨怎么會騙我們?”
許月芳覺得老公太實在了,換成她,她也不敢信;但幸好老公相信了。
沈川一句話就把沈江給將住了,更不用說沈柏寒和汪霞屏;沈川的情緒開始激動:“小墨那么懂事,你們怎么都嫌棄他?過年回家沒地方住就算了,連年夜飯都吃不到了……”
他擦了一下眼角,很替侄子委屈。
“大哥,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了!我只能幫他落戶口,管他吃穿,他連鈔票都不要我的……那是你的兒子,你自己看著辦。”
沈川把頭偏到一旁,眼淚流出來;小沈航見爸爸哭了,急急忙忙過來給他擦,可眼淚卻怎么都擦不干凈。
小沈航急了,他話說不利索,心里著急的情況下,更不能發(fā)出清晰的字句,只是咿咿呀呀地胡亂叫喚;他跑到爺爺奶奶和大伯那邊,每人給了幾巴掌,這幾個大人低著頭,挨了他的巴掌。
小沈航也哭了起來,他咧著嘴流著眼淚,聲震屋瓦地到了媽媽這邊。
許月芳給兒子擦著臉,小沈航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始終擦不干凈。
“大哥,爸、媽,這個事情我和航航他爸幫不了忙。就像航航他爸說的那樣,我們只能給小墨飯吃,給他衣穿,他連鈔票都不肯要我們的呀……”
“他……什么時候回來?”沈江想著能先見兒子一面也好。
“不曉得!可能要開學當天才回來。大哥,你過來問小墨的事情,嫂子知道么?她怎么說?”許月芳把陳儀給搬了出來。
陳儀怎么說?陳儀自認為無欲則剛,她不來,也不讓女兒過來,反正丟人的不是她。
吳玉芬從外面回來,拎著滿滿一籃子菜,但進來之后卻看到氣氛很不對勁。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去了廚房;她大概能猜到是為什么,心道,你們早干什么去了?
這還沒見到沈墨呢,在女兒女婿這一關(guān)就卡住了;見到沈墨之后……吳玉芬覺得這幾個人除了卡住還是卡住。
沈江沒臉在弟弟這邊吃這頓飯,他起身招呼沈柏寒和汪霞屏離開。
“讓你岳母少做點菜,我們不在這邊吃飯了。”
沈江的心情很糟糕,許月芳的心情也不好,連象征性的客氣都沒有給。
“你們路上走慢點……”
她懷里抱著兒子,兒子還哭得鼻涕冒泡。
把人送到樓下,許月芳就把沈川給拉了回來,門一關(guān),許月芳松了口氣。
“今朝表現(xiàn)不錯!”
“什么表現(xiàn)不錯?我是替小墨委屈。”沈川的情緒還是沒有緩過來,他接過兒子,小航航的臉早就哭花了。
“你呀,還是想想明天怎么和之前的嫂子回話吧。”
沈川顧不得委屈了,急忙問道:“老婆,怎么回話?”
“你剛剛不是回得挺好嘛?”
沈川急道:“我剛剛說什么了?我哪能記得那么清楚?”
“我?guī)湍慊貞浺幌拢銊倓傊v,小墨是誰的兒子?你只是一個叔叔,只能管他吃飯穿衣……讓你嫂子找你大哥去!”
吳玉芬擦著圍裙,說道:“小川,你的心眼太實在了,將來要吃虧的……”
“媽,老話說得好,吃虧是福,對不啦?”許月芳覺得老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對對對!我給航航做個蒸蛋,他愛吃,吃了蒸蛋就高興了。”
外面沈江他們騎著自行車往回趕,直到現(xiàn)在他們還是感覺到魔幻。
沈墨考上震旦了……竟然考上震旦了……
汪霞屏很后悔把戶口簿給出去,這個東西一給出去,就見不到大孫子了。
但后悔沒有用,她不敢去找二兒媳婦拿回來;她敢去拿,二兒媳婦就敢同她翻臉。
她又想起來落戶口的那幾百塊,好像還沒有人要補給沈川……
“不是說何玫也來找小墨了?”
“小墨又不姓何!她過來做什么?”沈江悶聲回了一句,腳下的自行車踩起來沒輕沒重的。
幾個人只知道沈墨在花園路端盤子,但具體是哪一個飯店他們不知道;沈江想著要不要去碰碰運氣,但底氣不是很足——到了花園路,相當于家丑外揚,他丟不起那個人。
一路無話,只有悶熱的夏風;夏風燥熱地吹,沒有任何涼意,只是吹出一身黏黏的汗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