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是他們難得的放松時刻。

挑選面料的時候，馮蒼說道：“夏天的時候……我想放松一下。”

“你想怎么放松？”

“我想去姑蘇看園林，你們去不去？”

“看排班吧，爭取空個幾天。”沈墨不想太累，盧清也覺得可以去轉轉。

馮蒼大為高興：“那我再發展幾個人，以后頂班也方便。”

“哎，這個學期英語專業那邊的課表拿到了沒有？”

“拿到了，大一的沒有，但大二和大三的我拿到了。曉麗姐出去好幾次了。”

紅楓葉的名聲打出來了，進入90年代之后，做外貿的人愈發多了。

“三來一補”的風頭正勁，讓很多人拎著皮包下海翻騰出巨大的浪花。

沈墨盤算著：“回頭和王浩聊一聊，看看他有沒有做外貿的意愿。”

“趁著還沒穿上身，中午去吃生煎吧。”

“可以可以！”沈墨抬頭，對老裁縫說道：“爺叔，要這個料子。”

“好的。”老裁縫記在了小本本上：“五月底來取。”

老裁縫的話仿佛有種魔力，在取衣服之前，沈墨他們都過得很充實，沒有被校外的事情打擾。

五月底，沈墨他們把衣服取回來。

“我先放回家。”

“我也先放回家。”

“我先放宿舍。”馮蒼有和沈墨盧清不一樣的意見。

“天氣馬上變熱了。”

“一天我也要穿！”馮蒼還惦記著去舞會呢，這兩套新的行頭剛好能派上用場。

現在的馮蒼算是學校里的一個風云人物了，他要把形象維持住。

沈墨和盧清各自回去，馮蒼則往學校里去。

許月芳還沒有往震旦去，她記著沈墨要來放西裝。

小沈航在外面和小伙伴們瘋跑，沈墨下車的時候就聽到了他的動靜。

“阿哥！”

“哎！”沈墨習慣伸手摸了他的小腦袋：“不熱么？”

“不熱！”

“玩吧！”

許月芳在做紅燒肉，飯點還沒到，她先動了起來，等著沈墨回來之后，她想著給沈墨裝上一飯盒，讓沈墨帶回去和盧清一起吃。

“二嬸，回來了！”

“回來好呀，先換上讓二嬸看看。”

許月芳先催著沈墨換衣服，還不住地嘮叨：“要我說，還是人家馮蒼有腔調。你看看人家，平常穿著都很在意的。”

“二嬸，他還沒對象呢。”

許月芳便笑：“那是還沒有畢業，你們這群大學生，對鈔票看得太輕了。”

“這樣不是也蠻好？”沈墨沒同許月芳說出馮蒼的想法，許月芳不一定會理解，但一定會笑。

“除了紅燒肉之外，我還鹵了點雞爪，你一起帶著，晚上和盧清吃。”

在二叔這里，沈墨很輕松，他蹲在爐子旁邊，幫忙看著鍋。

許月芳在準備飯盒，等下會帶著這些菜去震旦找沈川一起吃。

在洗飯盒的時候，她不由得想到了盧清那邊，說不定盧清也會帶菜去學校。

“囡囡，這個紅燒肉等下記得帶走，你和小沈晚上添個菜，這個毛豆也帶著，我給你少裝一些。”

飯盒里三分之二的地方留給了紅燒肉，毛豆只有三分之一。

盧清帶著飯盒回了學校，在自習室里看到了沈墨。

“你回來的夠快的。”

“你也不慢呀。”

“哎，我帶了點菜。”

“巧了，我也帶了點菜。”沈墨把飯盒拿出來，蓋子打開，盧清有些傻眼。

“你這個表情……不會也是紅燒肉吧？”沈墨也開始傻眼了。

“猜對了，獎勵紅燒肉。”盧清把飯盒打開，兩個人面面相覷，又相視而笑。

滬海家庭改善生活，紅燒肉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選項。

“還好，有點毛豆，不至于太膩。”沈墨開始算晚上的飯了：“二兩米飯絕對不夠，我估計要四兩起步。”

外面的咖啡店里，趁著還不忙，沈川開始吃飯。

“哦呦，那么豐盛？好好好！”

“好什么呀？”許月芳遞了筷子給他：“今朝一早，紡織廠來人了。”

沈川心底一沉：“不是好事吧？”

許月芳很淡定：“也不能說是壞事。事情會變成什么樣子，我們不是討論過了？明天你去趟單位，看看到底會是個什么樣子。”

“嗯。”沈川夾了一塊紅燒肉，使勁咀嚼才有了幾分滋味。

星期一上午，有好事的同學發現南門的咖啡店沒有開門。

還在等上課，王樹生溜到了沈墨旁邊：“哎，你二叔今天沒開業？請假了？我難得想早上喝個咖啡，二叔竟然沒開門。”

“啊？”沈墨算了一下日子，說道：“可能幼兒園有活動，他要出席。”

“你們滬海……還真行……”王樹生沒話了。

但沈墨知道不是，因為小航航沒有和他說。

盧清也聽到了，下課之后才問沈墨：“二叔是有什么事？”

“我還不曉得。”

上完課，兩個人到了南門，二叔還沒回來。

沈墨很懷念有手機的日子，現在只能等。

時隔將近一年，沈川回到了紡織廠，這里的一切還是那么熟悉，幾乎看不出來變化，只是工友們的臉上有些愁云。

“小沈，回來了！”

“回來了！”

“你先去書記那邊吧，好幾個人呢。”搭話的工友心情不是很好，沈川請了長假，聽說在外面做個體戶做得有聲有色——但他們呢？真離開紡織廠的話又能做些什么呢？

這次是小沈先頂了名額，下次呢？下下次呢？唉……

沈川去了書記的辦公室，紡織廠的李書記同他握了手，熱情地說道：“小沈，坐坐坐！來，先喝口水。”

“李書記，昨天我愛人和我說了。”

“我們也聽說了，你的店開得不錯，綜合考慮了一下，把你放在了第一批。”李書記給他倒了一茶缸子熱水，坐下，臉上的輕松表情消失不見：“小沈，我比你大幾歲，你叫我一聲李大哥不過分。廠子將來怎么樣，我不太能給出保證……但我能給出保證的是，第一批簽字的人，能拿到的補償一定是最多的。”

“我曉得，李書記……我簽。”

靴子落地，沈川終于不用惦記了。